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曼哈頓幻影 | 上頁 下頁
三三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這的確是真的。幾秒鐘後,狄奧多·羅斯福總統出現在舞臺上。他鼻樑上架著眼鏡,臉上掛著快樂的笑容,慢慢地穿過人群,邊走邊和每個人握手。他仍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一直有個名聲:就是喜歡讓自己的身邊圍滿各色人等。幾分鐘後,我就發現自己瘦弱的手被攥在一個前世界舉重冠軍的大手裡,他就是鮑勃·菲茨西蒙斯。而離我幾碼之外就是另一位前冠軍,帆船手湯姆·夏基;以及本年度的冠軍,加拿大人湯米·伯恩斯。夾在這些高大魁梧的身軀之間,我覺得自己簡直像一個侏儒。

  就在這時,女明星自己的身影出現在門廊的入口。總統鼓著掌走上前去,等哈默斯坦先生把自己介紹給這位女明星。而總統的掌聲隨即帶動起一陣狂熱的掌聲,德尚尼夫人就在這掌聲中慢步走下臺階。

  羅斯福總統顯出一副古代的騎士風度,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親吻了一下,人群發出一陣歡呼。隨後,哈默斯坦先生把男高音歌唱家讓西和其它演員逐個介紹給了總統先生,總統也對他們一一表示祝賀。

  等這些客套禮節進行完後,我們的總統先生讓這位可愛的法國女士挽著他的手臂,帶她繞大廳走了一圈,並向她一一介紹自己認識的人物。當她見到比爾·科迪上校,野牛比爾本人時,她顯得尤為高興。因為野牛比爾的「西大荒演出」在布魯克林曾吸引了兩岸大批觀眾前去觀看。而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別人,正是「坐牛」【注:(SITTING BULL,1831-1890),美國印第安人蘇人部落頭目。】,此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像其它很多人一樣,我想起了自己還是小女孩兒時,曾滿懷恐懼地聽人講在小比格霍恩戰役中,蘇人對我們那些可憐的白人年輕人的一切所作所為。但眼前就是這位溫文爾雅的老人,和布萊克·希爾他們一樣的蒼老。他攤開手向總統和這位法國客人做了個和平的手勢。

  我向總統的近旁靠了靠,聽到狄奧多·羅斯福把德尚尼夫人介紹給他侄女的新婚丈夫。沒過一會兒,我也找了個機會和這個長相出奇的清秀的年輕人聊了幾句。他是從哈佛大學趕來的,他正在紐約的哥倫比亞法學院學習。理所當然,我問他是否考慮過像他妻子的叔叔那樣也步入政壇,他承認說有一天他可能會。看來,或許我們什麼時候會再次聽到富蘭克林·D·羅斯福的名字。

  隨著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宴會上觥籌交錯,人們歡聲笑語。我注意到在舞臺的一角安置了一架鋼琴,一個年輕人端坐在鋼琴旁,彈著輕快的樂曲。他現在彈奏的是輕鬆愉快的現代音樂,與剛才歌劇中的更為嚴肅的古典唱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我問起時,才知道他是一位俄羅斯移民,說話時仍然帶著很重的家鄉口音。他告訴我他正演奏的曲子,有些是他自己譜寫的。他希望能成為一名被公眾認可的作曲家。好的,歐文·柏林,祝你好運。

  在宴會的前半段,人群中似乎始終少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許多人都想見一面並恭賀他成功演出的那個不知名的替角。他接替了現在住院的戴維·梅爾羅斯,繼續演完了那個具有悲劇色彩的裡根上尉。起初,他一直沒有出現,大家會以為是因為他化的妝基本上蓋住了整個臉,而要卸掉這些妝肯定比較困難。而其它扮演士兵的演員已經在人群中自在地穿梭來往,他們穿著深藍色並鑲有金色邊的聯邦軍服和聯盟士兵鴿灰色的制服。但就在那些在醫院幾場戲裡扮演「傷兵」的演員也迅速地除去他們身上的繃帶,拋開拐杖,出現在宴會上時,那個神秘的男高音還是依然不見蹤影。

  而當他出現時,他卻站在莊園宅第佈景的大門口,站在雙層梯的頂上。樓梯下來就是我們舉行宴會的舞臺。他停留的時間極為短暫。難道這個天才歌唱家就這麼羞怯嗎?聚在門廊下的人們,許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但是有一個人注意到了他。

  當他走進佈景的大門時,我發現他臉上仍然保留著厚重的戲妝,一條條的繃帶仍然像在歌劇中時一樣包住了他整個臉,只露出他的一雙眼睛,和他的一線下頷。他的雙手搭在那個唱最高音部的小男孩兒的肩膀上,也就是德尚尼夫人的兒子皮埃爾。他演唱時的美妙歌聲讓眾人為之沉迷。他好像對男孩兒耳語了些什麼,孩子會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一出現,德尚尼夫人就立刻看到了他們,我感覺好像有一絲恐懼的陰霾拂過她的臉龐。

  她的雙眼牢牢地盯著那雙面具後露出的雙眼,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當她注意到自己的兒子站在這個身著藍色聯邦軍軍服的男高音身邊時,她不由得抬手捂住了嘴巴。隨後,她跑上樓梯,朝那個怪異的「幽靈」跑去。聚會的人群仍然喧鬧嘈雜,人們聊著,笑著。

  我看到他們兩個人急切地說了一會兒話。德尚尼夫人把那個男高音的手從她兒子的肩上拿開,並示意讓他兒子下樓梯到舉行宴會的舞臺上去。

  小男孩兒照做了,他跑下樓梯去拿宴會上的蘇打水喝。就在這時,德尚尼夫人才突然笑了一下,臉上浮現了笑容,好像是欣慰了不少。

  她是在讚美自己這場讓人終身難忘的表演嗎?還是,她一直在為自己的兒子擔心?

  最後我發現他給了她一張小字條,她把它握在手裡,然後塞進了她緊束的圍腰裡。隨後他就轉身出了那扇門,消失了;而她一個人又下了樓梯,重新融入了聚會的人群之中。我想,除我之外,當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奇怪的一幕。

  午夜一過,參加宴會的客人開始慢慢地散去。

  他們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但卻帶著異常快樂的心情,各自乘著馬車,回旅館或回家去了。

  我呢,當然是趕回《紐約世界報》的辦公室,趕稿子。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確保你們,我親愛的讀者,能第一個瞭解到昨晚在曼哈頓歌劇院裡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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