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第四秘密議定書 | 上頁 下頁
六九


  子彈打進培耶喉嚨的底部,在他的笨重的身體向後摔倒在地板上以前他就死掉了。來複槍的一聲炸響在一剎那間可能被誤認為一輛汽車由於點火過早而發生的爆裂聲,但這種錯覺不會拖長多久。麥肯遜也知道,即便是在早晨,也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偵察的。

  他沒等朝路那邊的房間再看一眼,就離開了三樓,奔下建築物的混凝土梯級。他取道後院,利用那兒的兩台水泥攪合機和一堆碎石子作掩護,匆匆走了。他在開槍後六十秒鐘內就找到了他的汽車,他把槍藏在車裡,開走了。

  當他坐在駕駛盤前插進點火鑰匙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並不是那麼對勁的了。他懷疑他犯了錯誤。狼人命令他去刺殺的那個人是又高又瘦的,而在窗口的那個人在他的直接印象裡卻是一個胖子。跟昨晚上他所見到的事情一對照,他確定他擊中的准是培耶。

  這個問題不算太嚴重。密勒一見培耶死在地毯上,就一定會儘快地拚命逃跑,他會去找他停在三哩外的「美洲虎」的。於是麥肯遜把「奔馳」掉頭開向他上次見到「美洲虎」的地方去。但他發現,在那條清靜的住宅區街道上,昨晚上在那輛「奧拜爾」和「本斯」卡車之間原來停著「美洲虎」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這時他才真正發急了。

  假如麥肯遜是個很容易就亂了方寸的人,那他就不會成為敖德薩的頭號劊子手了。他以前碰到過的緊張局面可太多了。他坐在駕駛盤前考慮了幾分鐘,估計密勒現在已經跑出好幾百哩,便決定了自己的對策。

  既然密勒沒有幹掉培耶就走了——他這樣推斷說——那只能是因為他從他那裡一無所得,或有所收穫。如屬前一種情況,那就平安無事了;他可以以後再去收拾密勒,不必著急。如果密勒從培耶那裡得到了什麼東西,那就只能是某種情報。究竟密勒要搞的是什麼情報,而培耶終於提供了的又是什麼,那只有狼人一人才會知道。因此,儘管他很怕狼人的火氣,還是要打電話給他。

  他花了十分鐘時間才找到一處公用電話。他經常帶著滿口袋一馬克的零票,準備打長途電話之用。

  當狼人在紐倫堡接到電話並聽到消息時,他大發其火,就在電話裡把他雇用的殺人犯大罵了一通。過了幾秒鐘他才平靜下來:「你最好找到他,你這傻子,要快。天知道他現在跑到什麼地方去啦?」

  麥肯遜對他主子說,他需要知道培耶死前給密勒提供的是什麼性質的情報。

  在電話線的另一頭,狼人思索了一會兒。「親愛的上帝,」他吐了一口氣說,「偽造者。他得到了偽造者的名字。」

  「什麼偽造者,長官?」麥肯遜問。

  狼人定了定神,「我會跟那個人連系,給他發出警告。」

  他堅決地說,「這就是密勒去的地方。」他給麥肯遜說了一個地址,「你他媽的快到奧斯納布呂克去,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你會在那個地址,或者在市里的某個地方找到密勒的。要是他不在屋裡,你就到市里去找『美洲虎』。這一回你可別離開『美洲虎』。那是他經常會回來的地方。」

  他砰地放下話筒,接著又拿起它要查號臺。他得到了他要查的號碼後,便撥了一個奧斯納布呂克的電話號碼。

  在斯圖加特,麥肯遜手裡還拿著嗡嗡作響的話筒。他聳聳肩膀,放下話筒,回到他的汽車裡,準備迎接另一件「工作」所要求的一次漫長的、累人的行程。在駛抵離奧斯納布呂克約二十哩的地方停下時,四小時以來都沒有睡覺的麥肯遜,自從前一天吃過晚飯以來,甚至還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呢。

  通宵警戒使他感到凍入骨髓,他多想喝杯滾熱的咖啡和杜松子酒來驅驅寒啊。他又鑽進「奔馳」,駛上通向威斯特法倫的公路,朝北開去。

  § 十四

  表面看上去,克勞斯·文策爾沒什麼地方讓人想起他在党衛軍幹過。一則他比需要的高度六呎矮好多,再則,他眼睛近視。他四十歲的年紀,肥肥胖胖,臉色蒼白,亞麻色的鬈髮,一副靦靦腆腆的樣子。

  他在穿過党衛軍制服的人們中間,確有一番最奇妙的經歷。他生於一九二四年,是威斯巴登某豬肉商約翰·文策爾的兒子。這豬肉商是個身材魁梧、鬧鬧嚷嚷的人,從二〇年代的早期起,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和納粹党的忠實信徒。從克勞斯開始記事的那些日子起,他父親老是同共產黨人和社會黨人在街頭大打出手,然後回到家來。

  克勞斯像他母親。他長大後,身材矮小,柔弱,近視,文文靜靜,使他父親感到厭惡。他不喜歡激烈的行為,不喜歡運動,不喜歡參加希特勒青年團。只有一件事是他擅長的: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就十分喜愛書法藝術,愛搞一些彩色的寫本。這種事情在他的一肚子火氣的父親看來是沒出息的小子才幹的。

  納粹上臺後,豬肉商買賣興隆起來了,作為早年對黨有所貢獻的報酬,他得以獨家承攬供應該地党衛軍兵營的肉食。

  他非常讚賞昂首闊步的党衛軍青年們,一心一意巴望有朝一日看到他兒子掛上黑銀兩色的党衛軍領章。

  克勞斯對此毫無好感,他寧願把時間用來研究他的寫本,用顏色墨水和美麗的字體做他的實驗。

  戰爭來了。一九四二年春天克勞斯十八歲,這是當兵的年齡。和他那拳頭粗大、愛吵愛鬧,仇恨猶太人的父親相反,他是又瘦小,又蒼白,又羞怯。克勞斯體格檢查沒通過,要求在軍隊裡找個文職工作也辦不到,讓兵役局給送回家來。這對他父親是個最嚴重不過的打擊了。

  約翰·文策爾坐火車到柏林去看他在街頭戰鬥時期一起的一個老朋友,這人從那以後在党衛軍裡爬得很高。他希望他為兒子說項,安插一個為帝國效勞的位置。這人願意儘量幫忙,其實也幫不了多少,他問年輕的克勞斯能幹點什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