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第四秘密議定書 | 上頁 下頁
四九


  他走上三樓,找到詢問處。他一面等候,一面環視著這個房間。這裡有成排的圖書,全是新的;原先的藏書早都被納粹燒完了。書架之間,懸吊著一些猶太人領袖的畫像,是幾百年以前的猶太教士和老師們,長著大鬍子,眼睛凝視著,同他從前在學校裡看過的聖經課本上那些先知們的樣子很相似。全都戴著帽子,有的前額上還系著經匣。

  有一個報紙架子,上面的報紙,除德文的外,就都是希伯萊文的。他猜想,這些希伯萊文報紙是從以色列空運來的。有一個黑皮膚矮個子的男人,正在認真地閱讀一張希伯萊文報紙的頭版。

  「有什麼事嗎?」

  他向服務台望去,那裡此刻坐著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黑眼睛的女人,她時時刻刻神經質地把一綹掉下來遮住自己眼睛的頭髮再理上去。

  密勒詢問:「有沒有奧莉·阿德勒這個人的什麼線索;她可能是戰後回到慕尼黑的。」

  「從什麼地方回來的?」那女人問。

  「從馬格德堡。以前,是斯圖特霍夫;再以前,是從裡加。」

  「哎呀,裡加!」那女人說,「我看,我們的名冊上沒有從裡加回來的人。你知道,他們全都杳無音信。不過,我可以查查看。」

  她走進裡面一間房。密勒看得見她在那裡認真地翻閱一本人名索引。本子不厚,五分鐘後她就走了出來。

  「對不起,戰後回到此地的人,沒有叫這個名字的。這個名字很普通,可是名冊上沒有。」

  密勒點點頭:「噢。那麼,看來就是這樣了。對不起,打擾你了。」

  「你不妨到國際尋人服務社去試試,」那個女人說,「尋找下落不明的人正是他們的工作,他們那裡有全德國的人名冊。我們這裡的人名冊只包括那些早先在慕尼黑而後來又回來的人。」

  「尋人服務社在什麼地方?」密勒問。

  「在瓦耳德克的阿羅耳遜,就是下薩克森州漢諾市的郊外。那是紅十字會的一個機構,真的。」

  密勒想了一會兒:「幕尼黑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麼人是從裡加回來的?我真正要找的人是早先的那個司令官。」

  房間裡靜悄悄的。密勒意識到,報架旁邊的那個男人在調頭看他。那女人彷佛有點為難。

  「可能有幾個人是從裡加回來現在還住在慕尼黑。戰前,慕尼黑有兩萬五千猶太人,回來的大約是十分之一。現在,我們又有了五千人,其中一半是一九四五年以後出生的。說不定我能找到一個從裡加回來的人。不過,我必須把倖存者的名單全都翻上一遍,他們原先所在的集中營是附在他們的名字後面的。你能明天再來嗎?」

  密勒考慮了一會兒,不知是否該罷手回家算了,這種追蹤變得很渺茫了。

  「好吧,」他最後說,「我明天再來。謝謝。」

  他回到街上,正在掏汽車鑰匙的時候,覺得身後有誰跟了上來。

  「請原諒,」有人說。他轉過身去,身後的人就是那個讀報的人。

  「你打聽裡加的事?」那人問,「關於裡加的那個司令官?應該是羅施曼上尉吧?」

  「對,就是他,」密勒說,「怎麼著?」

  「我在裡加待過,」那人說,「我認識羅施曼,說不定我能幫你的忙。」

  這個人大約四十五歲,小個子,很結實,長著一對又圓又亮的棕色眼睛,一副猥猥瑣瑣的神氣。

  「我叫莫德凱,」他說,「不過人們都叫我莫迪。我們是不是去喝杯咖啡談談?」

  他們走進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密勒看到對方那種快活的樣子,頗有所動,就把他追蹤的經過講述一遍,從阿爾托納僻靜的街道直到慕尼黑的猶太會館。

  那個人靜靜地聽著,時而點點頭:「嗯,嗯,很長的一個旅程啊!你是個德國人,為什麼要追蹤羅施曼呢?」

  「這有關係嗎?許多人都這麼問我,叫人膩煩。一個德國人對從前的事情感到憤慨,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莫迪聳聳肩膀。「沒有什麼,」他說,「一個人像這樣執意要幹到底,倒是不太平常,僅此而已。羅施曼是一九五五年失蹤的。你真的認為他的新護照肯定是敖德薩提供的嗎?」

  「我是這樣聽說的,」密勒回答,「看來,要想找到偽造護照的人,唯一的辦法是打進敖德薩裡去。」

  莫迪把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德國人估量了好一陣子。「你住在哪個旅館裡?」他最後問。

  密勒告訴他,因為過午不久,天還早,他沒有去找旅館。不過,他知道一家他曾經住過的旅館。在莫迪的請求下,他走向咖啡館的電話機,向那家旅館訂了一個房間。

  他回到桌子跟前,莫迪已經走掉了。咖啡杯下面壓著一張紙條,寫著:「不管你是否訂到房間,今晚八點都要在那家旅館的旅客休息室裡等我。」

  密勒付過咖啡賬,走了。

  同一天下午,狼人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裡把他在波昂的同事送來的那份書面報告重又讀了一遍。那個同事就是一周前向密勒自我介紹為舒米特博士的那個人。

  狼人接到這份報告已經有五天了,但出於一貫的謹慎,他在採取直接行動之前,進行了等待和再三的考慮。

  去年十一月間他的上司格呂克斯將軍在馬德裡對他講的最後一句話,實際上剝奪了他採取行動的自由。不過,像大多數搞案頭工作的人那樣,在無法避免的事情面前,他喜歡採取拖延的辦法。「來個徹底解決」,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說的,他懂得這話的含義。舒米特博士的措辭,也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回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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