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第四秘密議定書 | 上頁 下頁
四五


  「我搜集郵票,」他說,「所以不願意破壞信封。」他接著又擺弄了幾分鐘,「我昨天夜裡在家看了日記,真是個了不起的文獻。」

  「您感到吃驚嗎?」密勒問。

  「吃驚?不,這樣的內容我不感到吃驚,我們全都有過同樣的經歷。當然,也不盡相同。但記得那麼確切可不容易。陶伯本該是一個理想的見證人,他記住了一切事情,連細節都沒有放過,並且在當時就作了記錄。德國或奧地利法庭是非常重視證據的。可惜他現在已經死了。」

  密勒考慮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維森塔爾先生,就我所知,你是我第一個與之傾心長談的猶太人,你也親身經歷過這一切。陶伯的日記裡有一句話使我感到驚訝,他說根本不存在集體犯罪這麼回事。但是二十年來,我們德國人總是被告知說我們全都有罪,你相信這一點嗎?」

  「不相信,」這位納粹獵手說得很乾脆,「陶伯在這一點上是正確的。」

  「我們殺死了一千四百萬人,你怎麼還能那樣說呢?」

  「因為你,你個人當時並沒有在場嘛!你又沒有殺死任何人。正像陶伯所說的,悲劇在於真正的殺人犯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真正的殺人犯究竟是些什麼人呢?」密勒問道。

  西蒙·維森塔爾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他。

  「你知道党衛軍裡各式各樣的分支嗎?你聽說過在党衛軍內部哪些部門應該真正為這幾百萬人的生命負責嗎?」

  「沒聽說過。」

  「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你聽說過帝國經濟管理總署嗎?這個機構負責對受害者進行剝削壓榨,一直到他們死亡為止。」

  「對,我看到過有關的資料。」

  「經濟管理總署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是一個總行動的中間部分,」維森塔爾先生說,「其它兩頭是,把受害者從人民群眾中甄別出來加以集中,運走,等經濟剝削結束後,把他們結果掉。這最後一項就是帝國保安總署的任務了。咱們提到過的一千四百萬人實際上是他們殺死的。用「保安」這個詞來命名這樣的機構,顯得很古怪。這是來源於傳統的納粹觀念,他們認為這些被害者對帝國是一種威脅,所以要對他們採取保安措施。不僅對這些人,帝國保安總署的職能還包括拘捕、審訊其它危害帝國的人,然後把他們也關進集中營,諸如共產黨人,社會民主黨人、自由党人、編輯、記者和說了不合時宜的話的教士,被佔領國家的抵抗戰士,到戰爭後期又加上了像陸軍元帥歐文·隆美爾這樣的陸軍軍官和海軍上將威廉·卡納利斯,這兩個人是由於被懷疑抱有反希特勒的情緒而被謀殺了。

  「帝國保安總署下面分成六個處。一處負責行政和人事;二處管設備和財務;三處是令人髮指的保安勤務處和保安警察,它的首腦是萊因哈德·海德裡希。一九四二年他在布拉格被刺後,恩斯特·卡騰布倫納接替了他的職位。卡騰布倫納後來被盟軍處決了。那些迫使被審訊者開口的酷刑,就是他們這一夥人發明的,這些酷刑在德國本土和被佔領國家都用上了。

  「四處是以海因裡希·繆勒為首的蓋世太保(繆勒依然下落不明)。其中有個猶太科,所謂B四部門,頭子是阿道夫·埃希曼,由以色列人把他從阿根廷綁架到耶路撒冷處決了。五處是刑事警察處,六處是國外情報處。

  「三處這兩個有名的頭目,海德利希和卡騰布倫納,同時也執掌整個帝國保安總署的大權。這兩個人掌權的整個時期,一處的頭目一直充當他們最好的代理人。這個頭目就是党衛軍中將勃魯諾·斯特根巴哈,目前,他在漢堡一家百貨公司弄到了一個報酬很高的位置,住在福格威德。

  「如果我們要清算這筆罪行,主要責任都在党衛軍的這兩個部門,有關人等不過幾千人,而絕不是構成當代德國的千百萬人。所謂六千萬德國人集體犯罪的理論,卻把千百萬與這種大屠殺毫無關係的兒童、婦女、老年人、士兵、海員和飛行員等都包括了進去。這種理論最初是盟國製造的,但它非常適合前党衛軍成員的需要。這種理論成為他們最好的幫手,因為他們發覺(有少數德國人似乎也發覺了這一點)只要這種集體犯罪的理論毫無爭論地存在下去,就不會有人去追究真正的罪犯甚至直到今天還藏身在『集體犯罪』的理論後面。」

  密勒用心地咀嚼著他所聽到的一切,被害者數字之大使他惶恐不安。很難把一千四百萬人一個個設想成單個的人,而在雨天的漢堡某條街上死在擔架上的那一個人卻很容易就浮現了出來。「陶伯明說了他自殺的原因,」密勒問道,「你相信嗎?」

  維森塔爾先生琢磨著一個信封上兩張美麗的非洲郵票,「他認為沒有人會相信他曾在歌劇院的臺階上看到了羅施曼,這一點,我想是對的,如果他的想法就是如此,那他是對的。」

  「但是他根本沒有去找警察呀。」密勒說。

  西蒙·維森塔爾又剪開另一個信封,細看了裡面的信。

  停頓了一會兒以後,他回答說:「他是沒有去,從程序上說他應該去一趟。但是我認為去也沒什麼用,無論如何在漢堡是沒有用的。」

  「漢堡有什麼毛病呢?」

  「你不是去過那裡的州檢察院嗎?」維森塔爾寬厚地問道。

  「嗯,我去過,他們沒幫什麼忙。」

  維森塔爾抬起眼睛,「漢堡檢察院在我這個辦事處裡恐怕名聲不怎麼樣。就拿我剛才提到的那個党衛軍中將勃魯諾·斯特根巴哈來說吧,你記得這個名字嗎?」

  「當然記得,」密勒說,「他怎麼啦?」

  為了作答,西蒙·維森塔爾把書桌上的紙堆翻了一陣,取出其中一份看了一會兒,「在這兒呢,」他說,「西德當局把他列為141JS747/61號文件。你想聽聽他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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