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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羅斯遊覽完修道院,出來走進陽光下去尋找他的汽車。在山上松樹林中的比爾,注視著他離開並通知丹尼他們的人已經踏上了返程的路途。十分鐘後,麥克裡迪離開了,是由馬克斯駕車送他回去的。在下山的道路上,他們讓等在路邊的一名塞浦路斯農民搭上了車,這樣把比爾也接回了佩多拉斯村。

  行駛了十五分鐘,麥克裡迪的通訊器振響了。是丹尼來報告情況。

  「馬奧尼和他手下的人剛剛進入了我們的人的房間。他們在搜查,把房間搞得一塌糊塗。我要不要到路上去向他發出警告?」

  「不,」麥克裡迪說,「繼續守著,保持聯絡。」

  「如果我現在加速,我們也許可以趕上他。」馬克斯提議。

  麥克裡迪看了一眼手錶。這是一個沒用的動作。他甚至沒在計算到達佩多拉斯的距離和速度,「太晚了,」他說,「我們不可能趕上他了。」

  「可憐的老湯姆。」比爾在汽車後座上說。

  山姆·麥克裡迪很少在下屬面前發脾氣,但這次他忍不住了。

  「如果我們失敗,如果那批軍火運過去了,在倫敦商業街上的可憐的購物者們、在海德公園裡的可憐的遊客們、在全國各地的可憐的婦女兒童們就會遭殃!」他厲聲說。

  在回佩多拉斯去的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了。

  ***

  羅斯的房間鑰匙仍掛在總服務台的掛鉤上。他自己去取來——櫃檯後面沒人——並上樓去了。房間的門鎖沒損壞;馬奧尼曾使用了那把鑰匙並放回了總台。但門未鎖上,羅斯以為服務員還在整理床鋪,所以他直接走了進去。

  當他進入後,門後的那個人朝他狠狠推了一下,使他往前踉蹌了幾步。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到門邊去的路被那個粗壯的人堵住了。由丹尼拍攝到的長距離照片在黎明前已由信使送到了尼科西亞,傳真到了倫敦並確認了身分。那個粗壯的人是蒂姆·奧赫利希,是倫敦德裡旅的一名殺手;壁爐旁邊那個肌肉發達、薑色頭髮的人是埃蒙·凱恩,是來自於西貝爾法斯特的一名黑幫內部紀律執法人。馬奧尼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把單人沙發裡,背對著窗戶。窗簾已經拉上,以擋住明亮的光線。

  凱恩一言未發地抓住那個踉踉蹌蹌的英格蘭人,把他轉過身來貼在了牆壁上。一雙熟練的手很快在他的短袖襯衫和兩條褲腿上摸了一遍。假如他攜帶著麥克裡迪提供的呼叫器,就會被發現,而且還會立即終止這個遊戲。

  房間裡一片狼藉,每一隻抽屜都被拉出來倒空了,大衣櫃裡面的物品扔滿了地。羅斯的唯一的安慰是,他攜帶著一名外出搞調查研究的作家不會不帶的物品——筆記本、故事提綱、旅遊圖、手冊、便攜式打字機、衣物和洗漱用品。他的護照在他的褲子後袋裡。凱恩把它取出來後扔給了馬奧尼。馬奧尼翻了一遍,但沒有發現他所不知道的內容。

  「那麼,特空團軍人,現在你也許可以告訴我你在這裡到底是在幹什麼。」

  他的臉上掛著那種通常的迷人的微笑,但微笑沒有抵達他的眼睛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羅斯憤怒地說。

  凱恩一拳打在了羅斯的太陽穴上。他原本可以避開,但他的身後有奧赫利希。身邊是凱恩。即使沒有馬奧尼,他也寡不敵眾。這些人可不是業餘學校的教員。羅斯哼了一聲,倚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現在還不知道嗎?你現在還不知道嗎?」馬奧尼說,他的身體沒有站起來,「嗯,通常我不是用說話來解釋自己的,但是對你,特空團軍人,我就網開一面了。我在漢堡的一個朋友確認兩星期之前你在那裡。湯姆·羅斯,前特別空勤團上尉,在打聽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以前曾去過綠寶石島兩次,現在在塞浦路斯出現了,正好是在我和朋友們想美美地度過一個安靜的假期的時候。所以,我再問一遍,你在這裡幹什麼?」

  「聽著,」羅斯說,「是的,我以前是在特空團。可我已經離開了,不想再忍受了。譴責了他們,那些狗雜種。是三年以前。現在我退出了,徹底退出了。如果我遇上了危險,英國當局根本不會來救我。現在我靠寫小說為生。驚險小說。就這些。」

  馬奧尼向奧赫利希點了點頭。從後面伸過來的一拳擊中了腰部。羅斯慘叫一聲,雙膝著了地。儘管力量對比懸殊,但他可以反擊,在最後一次倒下之前至少可以結果對方的一個人,也許兩個。但他忍受著痛楚,跪倒在地上。雖然馬奧尼氣勢洶洶,羅斯懷疑這個恐怖幫派的頭子正感到納悶。昨天晚上他肯定注意到了羅斯與哈基姆·曼蘇爾在露臺上先是交談,然後駕車離開。不,這個愛爾蘭共和軍的頭目還沒有起殺性——他只是感到有趣。

  「你對我說謊了,特空團軍人,可我不喜歡那樣。這個『只是在搞調研』的故事我以前聽到過。你知道,我們愛爾蘭人民是愛好文學的人民。你一直在詢問的某些問題毫無文學性可言。所以,你在這裡幹什麼?」

  「驚險小說,」羅斯喘息著說,「當今的驚險小說必須寫得準確。不能模模糊糊、隨便應付。看看約翰·勒卡雷和湯姆·克蘭西的作品,你以為他們不作詳細研究嗎?這是現在的唯一方法。」

  「是嗎?還有大海對面的某一位先生,你們昨天晚上在一起談話。他是協助你一起寫作的嗎?」

  「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最好去問他。」

  「哦,我已經問過了,特空團軍人。今天上午,用電話問的。而且他讓我注視著你。如果是留給我處理,我會叫我的小夥子們把你從高山上扔下去。可我的朋友讓我注視著你。這我會的,日日夜夜,直到你離開。但那是他對我的全部要求。所以只是我們之間的事,這裡有一件小小的禮物作為對過去時光的回憶。」

  凱恩和奧赫利希開始毆打。馬奧尼觀察著。當羅斯的雙腿軟下來時,他倒在了地上,彎著身體以保護腹部和陰部。他的部位太低了,難以用拳頭打他,於是他們用腳踢。他轉過頭去以避免腦部受傷,感覺到鞋尖踢在他的背部、肩部、胸部和肋骨上。劇痛的浪潮使他透不過氣來,直至在後腦勺挨了一腳後兩眼發黑失去了知覺。

  他像交通事故的傷員那樣蘇醒過來了;先是戰戰兢兢地明白自己還沒死,然後是疼痛感,渾身上下痛成了一團。

  他臉朝下地躺臥著,他審視了一會兒地毯的花紋,然後他翻過身來。他抬起一隻手抹了一把臉,左眼下的臉頰上起了一個包。他試圖坐起來,但疼痛使他沒有成功。

  ***

  一條手臂插進他的肩下幫他坐了起來。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問。

  莫妮卡·布朗跪在他的身邊,一條手臂摟著他的雙肩。她的右手的涼爽的手指觸摸了一下他的左眼下方的那個包。

  「我剛剛經過,看到房門半開半閉著……」她說。

  巧合倒是一個巧合,他想,然後排除了這個想法。

  「肯定是暈倒了,倒下去時把自己摔成了這個樣子。」他說。

  「那是在房間遭劫之前還是之後?」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忘了那些翻轉的抽屜和四散的衣物。她解開了他的襯衫鈕扣。

  「天哪,摔成這個樣子。」她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她扶他起來,把他扶到床邊,坐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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