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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快了,」羅思說,「我們很快就能結束在這裡的逗留。」

  那天晚上他與奧洛夫一起吃晚飯,並向他提及了在莫斯科的那間紀念室。奧洛夫點點頭。

  「是啊,我見過它。所有正式情報官都被帶到那裡去過。去瞻仰英雄們並向他們表示敬意。」

  羅思把談話引向「五位名人」。嘴裡嚼著滿口的牛排,奧洛夫搖搖頭。

  「四位,」他說,「只有四幅像。伯吉斯、菲爾比、麥克萊恩和布倫特。四位明星。」

  「但還有第五個像框,裡面襯著黑紙?」羅思提議。

  奧洛夫咀嚼的速度大為減慢了。

  「是的,」當他咽下食物之後他承認,「有一個框架但沒有畫像。」

  「那麼應該有第五個人了?」

  「顯然是這樣。」

  羅思的說話語調沒有改變,但他越過叉子上方注視著奧洛夫。

  「可你在非法局裡時是一名少校。你肯定在『黑書』中見過那個名字。」

  奧洛夫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忽閃了一下。

  「他們從來沒給我看過任何『黑書』。」他平靜地說。

  「彼得,第五個人是誰?他的名字叫什麼?請說出來。」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我對你發誓。」他又微笑了,他那迷人的微笑,「這事你要讓我接受測謊儀測試嗎?」

  羅思以微笑回報,但他心裡在想:不,彼得,我認為你可以擊敗測謊儀。他決定上午返回倫敦,發電報請求延緩和把貝利召回華盛頓——作為一次考驗。如果有一絲疑雲,他將不執行命令,甚至連局長的命令和他自己的錦繡前程也不顧了。有些代價實在是太高了。

  第二天早上清潔工到來了。她們全是當地亨廷頓的清潔女工,與基地內其它部門所使用是同一批。每一個人都經過了安全審查,且具有進入這個警戒區的通行證。羅思面對著奧洛夫坐在餐廳裡吃早飯,努力提著嗓門說話,因為外面走道裡的一台旋轉式擦地機正在發出噪音。那機器的旋轉頭一圈又一圈地轉動著,持續不斷的嗡嗡聲忽高忽低。

  奧洛夫抹去嘴唇上的咖啡液漬,說了聲上廁所就離開了。在以後的生活中,羅思再也不會去嘲笑第六感了。在奧洛夫離開後幾秒鐘,羅思注意到擦洗機的聲調發生了變化。他走到外面的廊道去看它。擦洗機孤獨地放在那裡,機器的刷子在旋轉著,馬達發出一種單調的、高昂的嗚咽聲。

  當他走進餐廳去吃早飯時他見過那個清潔工,是一個瘦瘦的婦女,穿著印花布工作服,頭髮上卷著一個個捲髮器,還包著一塊頭巾。她曾往旁邊一站以讓他走過去,然後繼續幹她那單調的工作,根本沒有抬起過眼皮。現在她不見了。在廊道的盡頭,男廁所的門仍在輕微搖擺著。

  羅思提高嗓門喊了聲「克羅爾」並沿著廊道跑了過去。那清潔女工正跪在男廁所中間的地上,她的盛有清潔液的塑料提桶和撒粉器攤放在她的周圍。她的手裡握著一把曾在撒粉器裡隱藏過的上著滅音器的西格手槍。奧洛夫從廁所盡頭的一個分隔間走了出來。跪在地上的殺手舉起了槍。

  羅思不會說俄語,但他懂幾個單詞。他大喊一聲「臥倒」。清潔女工跪著轉過身來。羅思撲倒在地,他聽到一聲低沉的「噗」的聲音,感覺到頭部附近有一種衝擊波。當他的身後傳來一聲爆裂聲時,他仍趴在地磚上,他感覺到周圍有了更多的震響回波。在封閉的廁所內,馬格納姆手槍的射擊聲特別響。

  在他身後站著的是克羅爾,雙手緊握著手槍。沒有必要再開第二槍。那個女人仰躺在地磚上,她的工作服上湧出來一叢像玫瑰花那樣的血污。以後他們會發現那位真正的清潔女工在亨廷頓她自己的家中被捆住了身子還被塞住了口。

  奧洛夫仍站在抽水馬桶隔離間的門邊,他的臉一片煞白。

  「又是遊戲,」他喊叫說,「中情局的遊戲夠多了。」

  「不是遊戲,」羅思說,一邊站起身來,「這不是遊戲。這是KGB搞的。」

  奧洛夫再看了看,發現淌在地磚上的暗紅色液體不是好萊塢的化妝藥水。這次不是遊戲。

  羅思花了兩個小時才把奧洛夫和剩餘的特工警衛組送上一架返回美國的飛機,又安排把他們立即轉移到那個農場。奧洛夫高興地離開了,還帶走了他那些珍貴的民歌磁帶。當那架軍用運輸機起飛後,羅思駕著汽車回倫敦去了。他苦惱極了。

  ***

  他對自己也有所責備。他應該知道自貝利曝光之後,阿爾康伯裡對奧洛夫來說再也不是一個安全的天堂了。但由於英國人的介入他一直很忙,所以這事沒能引起他的重視。人人都會出錯。使他感到納悶的是,貝利為什麼沒在奧洛夫把他咬出來之前早點告訴莫斯科把這個KGB上校暗殺掉。也許他指望奧洛夫絕不會咬出他,不知道他的底細。這是貝利所犯的錯誤。人人都會出錯。

  假如是任何其它人,那麼羅思會百分之百地深信英國人搞錯了,而奧洛夫是在說真話。但因為這是麥克裡迪,因此羅思仍認為他的朋友的正確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五,而且貝利也許是清白的。皮球現在在麥克裡迪的場地裡。

  當他抵達使館後,他知道了他該怎麼做。如果他真的想支持他的判斷,即戈羅多夫是真投誠而奧洛夫是假裝的,因而貝利是蒙冤的,是遭到了一個精心設置的陷阱陷害的清白的人,那麼只有一件事可做。麥克裡迪必須現在就把戈羅多夫接出來,這樣蘭利可與那人直接交談並把這件事永久地理順。他去自己的辦公室準備打電話給在世紀大廈的麥克裡迪。他的情報站站長在走廊上遇到了他。

  「喂,我順便告訴你一下,」中情局倫敦情報站站長比爾·卡弗說,「世紀大廈剛剛送來了一條消息。好像我們在肯辛頓花園蘇聯使館裡的朋友們有些動靜。他們的駐勤高級特工戈羅多夫在今天上午飛回莫斯科去了。消息放在你的辦公桌上呢。」

  羅思沒打那個電話。他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他感到迷惑。他也在慶倖,慶倖他、他的局長和他的中情局。他甚至在他的內心為麥克裡迪感到惋惜。如此大錯,四年來一直上當受騙,肯定是一次重大打擊。至於他自己,雖然現在展現在眼前是什麼,他反而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現在他已經不再懷疑了,一絲疑雲也沒有了。一個上午發生的兩次事件把最後一片疑慮消除了。局長是對的。必須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做。

  他仍為麥克裡迪感到惋惜。在那邊的世紀大廈裡,他們肯定正在對他群起而攻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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