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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這是違反規定的,也是冒險的。羅思想了一會兒。為什麼?這個第一次沒通過測謊儀的謎一般的人到底想說些什麼呀?而且還不想讓經過了審查的其它中情局職員聽到?他突然點了點頭。

  當他們單獨處在一起,所有的機器設備都關去後,他說:「什麼事?」

  俄羅斯人長長地、低沉地歎了一口氣。

  「喬,你是不是疑惑過我的這種投誠方式?投誠速度?不給你時間與華盛頓進行核對?」

  「是的,我是懷疑過。我已經問過你這事。坦率地說,我對那種解釋從來不曾完全滿意過。你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投誠?」

  「因為我不想像沃爾科夫那樣結束。」

  羅思坐在那裡,好像肚子上挨了一拳。這個「行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災難性的沃爾科夫案。一九四五年九月初,蘇聯駐土耳其伊斯坦堡副總領事走進英國總領事館,對一名驚訝的官員說他實際上是KGB駐土耳其的情報站副站長並要求投誠。他提供和揭露出在土耳其的三百一十四名和在英國的二百五十名蘇聯間諜。最重要的是,他說在英國外交部有兩名為俄羅斯工作的外交官,在英國秘密情報局裡另有一名高級官員。

  這些消息立即報送到了倫敦,沃爾科夫也回到了他自己的領事館內。在倫敦,事情交給了秘密情報局蘇聯科科長。這位特工採取了幾項必要的步驟之後飛到了伊斯坦堡。最後被看到的沃爾科夫已是渾身紮滿繃帶的一個身影,匆匆被抬上一架飛往莫斯科的蘇聯運輸機,在那裡,經秘密刑訊後他死在了盧比揚卡監獄。英國的蘇聯科科長很晚才抵達——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從倫敦基地通知了莫斯科。他的名字叫基姆·菲爾比,他就是沃爾科夫說過的在英國秘密情報局內為俄羅斯工作的高級間諜。

  「你到底在向我說些什麼呀,彼得?」

  「我只能以那種方式過來,因為我知道我能信任你。你還不夠高。」

  「不夠高什麼呀?」

  「沒有像他那麼高。」

  「我不懂你的意思,彼得。」羅思說,儘管他已經聽懂了。

  俄羅斯人緩慢地、清晰地說了出來,似乎是在卸下長久以來一直壓在他肩上的一副重擔。

  「KGB在中央情報局裡有一個人,已經十七年了。我相信現在他已經爬上相當高的職位了。」

  § 第四章

  在阿爾康伯裡基地中那座孤獨的房子裡,喬·羅思躺在臥室裡他的那張行軍床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六星期前看上去十分迷人而且很可能還可藉此飛黃騰達的一項任務,現在剛剛變成了一場噩夢。

  自從一九四八年創建以後的差不多四十年以來,中央情報局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保持隊伍的純潔,防止蘇聯「鼴鼠」的滲入。為此,在反間諜措施上已經花掉了幾十億美元的成本。全體職員經歷了反復檢查、測謊儀測試、談話詢問和一遍又一遍的審查。

  這些措施奏效了。當英國人被五〇年代初期的菲爾比、伯吉斯和麥克萊恩的變節而震驚時,中情局保持著純潔。當菲爾比在貝魯特找到了勉強糊口的飯碗時,他的事件繼續發展著,直到他最終於一九六三年逃往莫斯科,但中情局仍然保持著清潔。

  當七〇年代初法國遭受喬治·巴克事件而英國又遭受喬治·布萊克事件時,中情局還保持著未受滲透。這麼多年來,中情局的反間諜部門——保安處,一直由一位叫詹姆斯·安格爾頓的傑出的人上所領導著,他是一個孤獨的著迷於工作的人,他活著只為了一件事:保持中情局不受蘇聯的滲透。

  最後,安格爾頓因生性多疑而自食其果。他開始相信,儘管他已經盡了力,但中情局裡面確實有一個忠於莫斯科的鼴鼠。雖然經過了所有的考驗和審查,但他還是相信一個叛徒已經混了進來。他的理由似乎是:如果沒有線鼠,那麼應該有。所以肯定有;所以就有了。對懷疑中的「薩莎」的追查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認為KGB需對世界上一切壞事負責的偏執狂、俄羅斯投誠者高裡津,同意了這種觀點。

  對安格爾頓來說,這是悅耳動聽的音樂。對薩莎的追查加大了力度。謠傳說他的名字是以字母K開頭的。那些名字以K開頭的官員們被折騰得六神不安。一個人憤而辭職;另有幾個被除名,因為他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一項謹慎的舉措,但對士氣不利,而士氣已經低落了。從一九六四年到一九七八年,清查搞了十多個年頭。最後局長威廉·科爾比認為鬧得夠了。他讓安格爾頓退休了。

  保安處傳到了其它人手裡。其保持中情局免受蘇聯滲透的職能繼續著,但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展得轟轟烈烈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英國人在甩掉了老一代情報人員認為必定有反叛者的潛移意識之後,在情報圈內再也沒有發生更多的間諜醜聞。然後,重心似乎要轉移了。美國,自四〇年代後期以來一直未出過叛徒,突然間冒出了許多,不是因為思想意識的原因,而是因為金錢而背叛了祖國。博伊斯·李、哈珀、沃克,最後還有霍華德。他們在中情局內部工作,檢舉揭發了在俄羅斯本土上活動的美國特工。在遭到烏爾琴科(在他奇特的再次投誠回去之前)的揭發後,霍華德在被逮捕之前設法溜出去逃到了莫斯科。霍華德的叛變和烏爾琴科的再投誠事件都發生在前一年,把中情局搞得面紅耳赤。

  但所有這一切與奧洛夫聲稱的潛在影響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大事。假如奧洛夫的交代當真,光是追查就會把中情局搞得天翻地覆;假如該交代當真,損失評估就會搞上幾年的時間,重新組合成千上萬名特工、代碼、國外情報網和與盟國的關係會花上十年時間,還會花費幾百萬美元的成本。在未來的幾年裡,中情局將會威信掃地。

  在漫漫長夜裡,羅思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縈繞在他心頭裡的那個問題是:我應該去找誰?黎明前他打定主意,起床,穿好衣服,收拾行李。在離開之前,他去看了一下奧洛夫。俄羅斯人睡得很香。羅思對克羅爾說:「替我管好他。任何人不准進來,也不准離開。這個人現在已經很重要了。」

  克羅爾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點點頭。他是一個老老實實執行命令的人,從來不會去詢問為什麼。

  羅思駕車到達倫敦,避開使館,到他自己的公寓,取了一本不是他真名的護照。他在一班英國私有航空公司的飛機上訂到了一個座位。抵達波士頓後他在洛根機場轉機繼續飛往華盛頓國家機場。即使已經節省了五個小時的時差,但當他駕著一輛租來的轎車進入喬治城時,天色已經開始發黑了。他停好車,沿著K街走到了盡頭,這個地方已經靠近了喬治城大學的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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