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諜海生涯 | 上頁 下頁
三八


  他不想去穿過這個小村子。那裡可能有農場工人,馬上就能發現他這個陌生人。他把自行車藏進玉米地裡,爬上一處水閘以獲得更好的視野。在他的右邊,他看到一座孤獨的穀倉,是用磚頭和塗著黑色瀝青的木頭建造的,與其它成組的房舍隔著一段距離。他彎腰在玉米地裡穿行,避開小村子朝那座穀倉走去。在地平在線,綠軍裝的潮流開始從下格呂斯台特湧出來。

  ***

  那天上午西德聯邦情報局的洛塔爾·赫爾曼博士也在工作。自從他給西德駐倫敦使館的菲特策烏髮去一份電報後,他已經收到了一份回電,但這沒使他的調查工作獲得任何進展,布魯諾·莫倫茨的蹤跡線索已經完全斷了。星期六他通常是不工作的,但現在他需要把心中的煩惱排除掉。頭天晚上他曾與總局長一起吃晚飯,但那餐飯吃得不舒服。

  海門多夫的謀殺案仍沒有破獲的消息。警方甚至還沒有簽發他們希望抓捕一名特定疑犯的通緝令。在追查一套指紋和兩顆射出的子彈線索中,他們似乎已經碰壁了。

  一些私有企業和政府機關的受人尊敬的紳士,被秘密地請去接受了盤問。當盤問結束時,他們的臉已經窘迫而漲成了豬肝色。但他們都最大限度地提供了配合。他們的指紋已被提取了,他們的手槍已被交來進行了試射,他們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已被查核了。但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總局長對這件事表示遺憾,但他的態度很堅決。聯邦情報局缺少合作的日子已經過得夠長了。星期一上午,他、總局長,將去總理辦公室會見主管聯邦情報局的國務秘書。這將是一次十分艱難的會見,而他、總局長,感到很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赫爾曼打開了一本厚厚的文件,裡面的內容是在星期三至星期五截獲的國境對面的無線電通訊。他注意到內容最多的是耶拿地區民警內部的通話。然後他的目光落到了一輛民警巡邏車與耶拿市警察局通話中所使用的一段短語,「大個子、灰頭髮、萊茵蘭口音……」他警覺起來了。

  一名助手走進來,把一張薄紙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那是國內保安局給他們的一份抄送件。這張薄紙只是簡單地說明,一位目光敏銳的反間諜特工在漢諾威機場注意到一個人以梅特蘭的名字坐倫敦航班進入了德國。這位國內保安局的特工警惕性很高,他查核了卷宗,並把身分確認件交到了科隆總部。科隆又把它轉交給布拉赫。那個叫梅特蘭的人是山姆·麥克裡迪先生。

  赫爾曼感到受了侮辱。北約盟國情報機構的一名高級情報官用假名來到德國是不禮貌的,也是不尋常的。除非……他看了看從耶拿截獲的無線電通訊和從漢諾威發來的這張薄紙。量他也不敢,他這麼想著。然而他腦海裡的另一個聲音說:是的,他敢這麼做的。赫爾曼提起電話開始佈置工作。

  ***

  麥克裡迪走出玉米地,朝左右打量一下就跨過幾碼距離的草地到了那座穀倉。當他推門進去時,生了鏽的門鉸鏈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陽光從倉房板壁上的十幾處裂縫裡射進來,使得無數灰塵在空中狂舞,也顯示出堆放在裡面的舊大車、木桶、馬具和鏽跡斑斑的鐵鏵犁。他抬頭去看上面。上層樓面堆放著乾草。他爬上梯子,輕柔地叫道:「布魯諾。」

  沒有應答。他走過一捆捆乾草,尋找著最近的翻動痕跡。在穀倉的另一頭,他看見兩捆乾草之間露出了一截風雨衣的料子。他輕手輕腳地搬開了其中一捆乾草。

  布魯諾·莫倫茨側身躺在他的避難聖所裡。他的眼睛睜著,但他沒有動。當光線進入他的藏身處時,他蜷縮起來了。

  「布魯諾,是我,是山姆,你的朋友。看看我,布魯諾。」

  布魯諾把目光投向麥克裡迪。他的臉灰濛濛的,還佈滿了胡碴。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只是喝木桶裡的積水。他的目光無法集中。他努力把目光對準麥克裡迪。

  「山姆?」

  「是的,山姆。山姆·麥克裡迪。」

  「別告訴他們我在這裡,山姆。你不說出去他們是找不到我的。」

  「我不會告訴他們,布魯諾。永遠不會。」

  通過板壁上的一條裂縫,他看到一隊綠軍服穿過玉米地朝下格呂斯台特村而去。

  「想辦法坐起來,布魯諾。」

  他幫助莫倫茨坐了起來。背靠著乾草捆。

  「我們要快點,布魯諾。我要設法把你從這裡帶出去。」

  莫倫茨遲鈍地搖搖頭。

  「留在這裡,山姆。這裡很安全。誰也找不到我在這裡。」

  不,麥克裡迪想,一個醉酒的農場主是不會找到的,但五百名戰士就會找到。他試圖讓莫倫茨站立起來,但是沒有成功。莫倫茨的身體太重了,他的雙腿不聽使喚,他把雙手緊緊地交叉抱在胸前。他的左臂下面有一件什麼東西突了出來。麥克裡迪把他放回到草捆上。莫倫茨又蜷縮起身體。麥克裡迪明白他永遠無法把他帶回埃爾裡希村附近的國境,從鐵蒺藜下鑽出並穿越雷區。這事結束了。

  通過那條裂縫,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的玉米棒子對面,綠軍裝正擁向下格呂斯台特的農場和穀倉。接下來就是馬裡奧海恩。

  「我已經去見過了紐曼小姐。你還記得紐曼小姐嗎?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是的,很好。她也許知道我在這裡,但她不會告訴他們。」

  「絕不會,布魯諾。永遠不會。她說你有作業要交給她。她要批改呢。」

  莫倫茨解開風雨衣的扣子,拿出一本厚厚的紅色封面的手冊。塑料封皮上有一把錘子和鐮刀的燙金圖案。莫倫茨的領帶是鬆開的,襯衫也敞著領口。他的脖頸上掛著一把穿在一條細麻線裡的鑰匙。麥克裡迪拿起手冊。

  「我渴了,山姆。」

  麥克裡迪取出放在屁股袋裡的一隻銀質旅行水瓶。莫倫茨貪婪地喝著威士忌。麥克裡迪去看裂縫外面。戰士們已經搜查完了下格呂斯台特。有些士兵正從那條土路走過來,另一些從田野裡包抄過來。

  「我想留在這裡,山姆。」莫倫茨說。

  「好的,」麥克裡迪說,「你就留著吧。再見,老朋友。好好睡一覺。再也沒人會來傷害你了。」

  「再也不會了。」莫倫茨喃喃地說完就睡著了。麥克裡迪正要站起來時,看到了莫倫茨胸前那把鑰匙的閃光。他把那條細麻線從脖子上解下來,把手冊裝進他的那只圓桶狀旅行包,爬下梯子,溜進了玉米地裡。兩分鐘後包圍圈合攏了。這時候是中午。

  ***

  他花了十二個小時返回到埃爾裡希村附近國境在線的那棵巨松那裡。他換上偽裝服,在樹下一直等到下半夜三點鐘。然後他把筆型電筒朝國境對面的那塊白色岩石閃了三下,鑽過鐵蒺藜,穿過雷區和開闊地帶。齊格弗裡德在籬笆邊上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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