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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那麼,」庫茨林格一邊透過葡萄酒審視著火苗,一邊說,「一個老頭子能為英國女王陛下神通廣大的諜報機關做些什麼呢?」

  麥克裡迪告訴了他。老人繼續盯著火焰,但抿緊嘴唇搖了搖頭。

  「我退出了,山姆,退休了。現在他們沒人來找我了。兩邊都沒人來。但是你知道,他們警告過我,如同我認為他們警告過你那樣。如果我重操舊業,他們會來找我算帳的。一次快速行動,晚上越境過來,黎明前就可返回了。他們會抓住我,就在這裡我的家中。他們有這種打算。在我的一生中,我對他們造成了許多損害,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麥克裡迪說。

  「而且,形勢也變了。以前在柏林時倒還可以;我可以把你弄過去。即使在農村我也曾經有過一些兔子路徑。但最終它們全都被發現了,關閉了。我排除掉的地雷已被重新埋上了。我行賄過的邊防警官調動了——你知道嗎?他們從來不會把邊防警察在國境在線放置很長時間,經常把他們調來調去。我的聯絡人都歇業了。現在太晚了。」

  「我必須去那裡,」麥克裡迪緩緩地說,「因為我們有一個人在那裡。他病了,病得很厲害。但如果我能把他帶出來,那會使負責國安局二處的奧托·福斯丟掉烏紗帽。」

  庫茨林格的身體沒有動,但他的眼睛變得非常冷峻。多年前,如同麥克裡迪所知,他曾有一個朋友,一個親密朋友,很可能是他有過的最親密的朋友。那人在過柏林圍牆時被捉住了。後來傳來的消息是,他已經舉起雙手投降,但福斯仍開槍向他射擊,先是擊中他的雙膝,接著是雙肘,然後是雙肩,最後是腹部。

  「來吧,」庫茨林格說,「我們先吃飯。我還要把你介紹給我的兒子。」

  當然,加入他們飯桌的那位三十歲左右的英俊的金髮年輕人不是他的兒子。但庫茨林格已經過繼他為兒子。飯桌上,老人偶爾會笑眯眯地去看他,而他的繼子齊格弗裡德也會崇敬地回視。

  「我把齊格弗裡德從東部帶出來了。」庫茨林格說,似乎在組織話題,「他當初沒地方可去……現在他與我住在一起。」

  麥克裡迪繼續吃飯。他懷疑老頭還要說下去。

  「你是否聽說過國境工作組?」庫茨林格邊吃葡萄邊說。

  麥克裡迪聽說過。那是東德國家安全局的一個部門,除了以羅馬數字標示的各個處室之外,國境工作組是一個很小的部門,專長於開展奇特的行動。

  在大多數情況下,如果東德國外情報局局長要派一名特工去西德,他可以通過一個中立國去實施派遣,在中轉期間那名特工可披上一件新的「外衣」——身分掩護。但有時候國家安全局或國外情報局要派一個人越境去搞一次「黑色」行動。為完成這種任務,東德人實際上會從東德到西德的國境在線穿過自己的防區開闢一條兔子路徑。許多兔子路徑是從西往東開闢的,以把不準備離開的人帶出來。當國安局為他們自己的目的而要開闢一條兔子路徑時,他們就讓國境工作組的專家們去承擔這項工作。這些工兵專家們將在深夜裡作業(因為西德的邊防部隊也在注視著國境),他們將在鐵蒺藜下面掘洞,辟出一條穿越雷區的小徑,並在完成任務後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那還剩有二百碼寬的開闊地,也就是射擊區,在那裡,一名真正的難民偷渡者很可能會被探照燈罩住並被機槍掃倒。最後,在西德一側還有籬笆柵欄。國境工作組將不會去破壞它,當那名特工要穿過去時為他剪一個洞,並在他進去後把洞口修補好。那些探照燈,在他們要派人潛入西德的那天夜晚,將轉向相反方向,而且開闊地帶上通常野草濃密,尤其是盛夏季節。到了第二天上午,那些野草自己將會恢復垂直,從而掩蓋了腳步走過的所有痕跡。

  當東德人搞這種行動時,他們有自己的邊防警察提供配合。從西德闖進去是另一回事;東德人不會提供任何配合。

  「齊格弗裡德以前曾為國境工作組服務,」庫茨林格說,「直至他使用了他自己的其中一條兔子路徑。當然,國安局在事後立即關閉了這條路徑。齊格弗裡德,我們這位朋友需要越境過去。你能幫助他嗎?」

  麥克裡迪懷疑他對這個老頭的判斷是否正確。他認為他的判斷是對的。庫茨林格因福斯的所作所為而對他恨之入骨,而且他對於被槍殺的朋友的悲痛也是不容低估的。

  齊格弗裡德想了一會兒。

  「那裡曾經有一條兔子路徑,」他最後說,「是我自己開闢出來的。我原打算留給自己使用,所以我沒把它寫進報告裡。後來我是從另一條路徑出來的。」

  「它在哪裡?」麥克裡迪問。

  「離這裡不遠,」齊格弗裡德說,「在巴特薩克莎與埃爾裡希之間。」

  他取來一張地圖,指明了在哈爾茨山脈南翼的這兩個小鎮,巴特薩克莎在西德,埃爾裡希在東德。

  「我能否看看你要使用的身分證件?」庫茨林格問。麥克裡迪把證件遞了過去。齊格弗裡德審視著證件。

  「做得很好,」他說,「但你還需要一張鐵路通行證。我有一張。它仍然有效。」

  「什麼時間過去最好?」麥克裡迪問道。

  「四點鐘,黎明前。夜色最黑暗,衛兵也最疲憊。他們用燈光照射開闊地的次數也減少了。我們需要偽裝服,以備萬一被燈光照到,偽裝服也許能救我們性命。」

  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討論細節問題。

  「你明白,麥克裡迪先生,」齊格弗裡德說,「這是五年以前的事了。我也許還記得它的位置。我在穿越雷區開闢出來的那條路徑上放置了一條釣魚線。但我也許找不到它。如果我找不到,我們就回來。如不知道我開闢的路徑而闖進雷區,那只能是死亡。或者我原先的同事已經發現了它並把它關閉了。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們也只能回來。」

  「我明白了,」麥克裡迪說,「我很感激。」

  午夜一點鐘,齊格弗裡德和麥克裡迪離開了,他們要駕車在山區緩慢地穿行兩個小時。庫茨林格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為他們送行。

  「照顧好我的孩子,山姆,」他說,「我這麼做只是為了多年前被福斯從我身邊奪走的另一個孩子。」

  「當你進去以後,」在他們驅車行駛時齊格弗裡德說,「走上六英哩抵達北豪森。避開埃爾裡希村莊——那裡有衛兵,而且警犬會吠叫。從北豪森坐火車南下去愛爾福特,再轉汽車去魏瑪。這兩個地方都有打工的工人。」

  他們靜靜地穿過了沉睡中的巴特薩克莎鎮,把車停在了郊外。齊格弗裡德拿著一個指南針和一支筆型燈站在黑暗中。當他確定了方位後,他鑽進松林,向著東方行進。麥克裡迪跟上了他。

  ***

  四個小時之前,瓦訥芙斯卡婭少校在福斯上校的辦公室裡與他見面了。

  「據他的姐姐說,在魏瑪地區有一個地方他會去躲藏。」

  她解釋了戰爭期間有關布魯諾的疏散情況。

  「一個農場?」福斯說,「哪個農場?那地方有幾百個農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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