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豺狼的日子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他慢慢地從車上下來,打開行李箱的鎖,把背包取出擺在車頭上。他把衣服一件件地換好,把一套鴿子灰的服裝有條不紊地擺在後座上,然後穿上粗斜紋布褲子。

  天氣熱得不需要穿上衣,他換下需打領帶的有領襯衫,穿上伐木工人穿的格子布襯衫。最後,他脫下在城市裡穿的優質皮鞋,換上行路靴子和毛線短襪,然後把褲腳管掖在裡面。

  他把槍支零件一包一包打開,一件一件裝配起來,消音器放在褲袋內,望遠瞄準器放在另一個褲袋裡。他從盒子裡拿出二十粒子彈,放在襯衣的胸前口袋裡,唯一的能爆炸的子彈仍在一個小紙包裡。

  當槍支完全裝好後,他把它放在汽車蓋上,然後再回到後車廂,拿出一個西瓜。

  這是前一天晚上在布魯塞爾回到旅館以前,在水果攤上買的,一直放在後車廂裡。

  他把後車廂鎖好,把西瓜放在已經大部分騰空了的行軍袋裡。袋裡面還有油漆刷子和打獵用的刀子等等。他把車子鎖好,開始向密林深處走去,時間剛過正午。

  在十分鐘內,他找到了一條狹長的視線很清晰的空地。從這一頭到另一頭,足足有一百五十碼。他把槍放在樹旁,一步步地走了一百五十步,然後找到一棵樹,從這兒可以看見剛才放槍的地方。他把行軍袋內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打開油漆罐,拿起刷子,開始在西瓜上工作。瓜的上部和下部綠皮上很快地塗上了棕色,中間部分則塗上粉紅色,當塗上的顏色還沒有幹時,他就用手指在上面描出一對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個嘴巴。

  為了避免因手指接觸而抹掉瓜上的油漆,他用刀戳進瓜的頂部,小心翼翼地把瓜放進網袋。袋的大網眼線很細,絲毫不會遮擋瓜的外形以及上面畫的形像。

  然後他把刀戳進樹幹上距地約九英呎的地方,再把網袋掛在刀柄上。以棕色的樹幹皮為背景,這顆掛在那裡的瓜塗著粉紅色和棕色,活像一個無名鬼怪的人頭。

  他退後站在那裡,觀察了一番他的手藝,在一百五十碼之外來看,這完全可以滿足他的要求。

  他把兩個油漆罐的蓋子蓋好,把它們扔進林叢中,摔得無影無蹤。他把油漆刷子扔在地上,又在上面跺了幾腳,直到它們完全戳到土裡。他揀起了背包,又走回放槍的地方。

  消音器很容易就裝好了,擰在槍管的盡頭,直到擰緊為止。望遠瞄準器裝在槍管上很合適。他拉回槍栓,把第一粒子彈裝入槍膛。他眯起眼睛,通過瞄準器搜尋他掛在空地另一端的目標。他吃驚地發現目標既大又清晰,無論怎麼看起來都很不錯,如果這是一個活人的頭的話,那簡直就像不超過三十米遠。他甚至能看清盛瓜的網袋上交織的網線,以及他自己用手指塗抹出來的瓜上的五官。

  他慢慢地變動了一下位置,倚在樹上以固定他的目標,然後又繼續瞄準。望遠瞄準器中的兩根交叉十字線顯得還不在中心,他伸出右手撚了撚兩個調節螺絲,直到十字線完全處在瞄準器裡正中的位置。他感到滿意了,小心地對準了瓜的正中心,然後開槍。

  槍的後座力比他預計的要小,消音器控制住開槍的聲音,就算是在一條靜靜的,街上的街對面也不大能聽得見。他腋下挾著槍,走過這塊空地去檢視那顆西瓜。在右上方處子彈擦瓜皮而過,掃斷了網袋上的線,陷入了樹身。他又走回來,讓望遠瞄準器完全保持原位,然後開了第二槍。

  結果一樣,有半英吋的誤差。他一點沒有動望遠瞄準器上的調節螺絲,又連開了四槍,才最後確信瞄準器顯然高了一些,而且稍向右偏。於是他調節了螺絲。

  他繼續瞄準,開槍,這一槍又打得過低並偏左了。為了要搞精確,他又走過空地去檢驗槍彈打的彈孔。槍彈穿進了這個「人頭」上嘴巴的左下角。他在這個新的瞄準位置上繼續又放了三槍,結果子彈都射向同一部位。最後他把瞄準器又向原來的位置移動了一丁點兒。

  第九次射擊,絲毫不差地射中了「人頭」的前額,這正是他所瞄準的部位。他再次走到靶子的前面,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粉筆,把子彈射中的地方都用粉筆畫出來。

  一小圓圈畫在頂部右方,第二個圓圈畫在嘴的左下角,最後是前額的正中。

  然後按次序地進行射擊,先是每只眼睛,其次是上嘴唇,然後是面頰。他把最後的六顆子彈,對準太陽穴、耳朵孔、頭頸、面頰、下巴、頭蓋進行射擊,只有其中的一個稍偏了些。

  他對這支槍非常滿意。他記下了調節望遠瞄準器的短螺絲的位置,並且從口袋內拿出一瓶粘接劑,把粘液倒在兩個螺絲帽以及螺絲邊的遠瞄鏡筒上。他抽了兩支煙。半小時內粘接劑凝固了。到現在,這支槍的望遠瞄準器就精確地固定在一百三十米外的目標上。

  從另一個口袋裡,他拿出那個爆炸子彈,打開紙包,小心地裝進槍膛裡。他特別注意,目標是西瓜的正中心,然後射擊。

  只見消音器的端部冒出一股青煙。豺狼把槍靠放在樹幹旁,自己走到掛網線袋的地方。網袋差不多全空了,癟著緊貼在斑駁的樹幹上。已經被二十顆子彈射中的西瓜,現在已全然解體了。有些部分穿過網眼散落在草地上,有些瓜子和瓜汁滴落在樹皮上。剩下的一些瓜肉留在網袋的底部,像掛在豬刀上的萎縮的陰囊。

  他把網袋取下,扔到附近的灌木叢中。原先裡面裝的靶子已經變成難以識別的一堆稀爛的瓜漿。他把刀從樹上拔出,插回鞘中。他從樹那邊走回來,取了槍,走向他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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