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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與北方聯盟作戰,他們是美國人的同盟。」

  「但那是二〇〇一年十一月之前的事。」哈塔蔔說。

  「秋天美國人就進駐阿富汗了。」馬丁說。

  「沒錯。那麼你為阿富汗而戰……但失敗了。現在你希望為真主而戰。」

  馬丁點點頭。「正如酋長的預言。」他說。

  哈塔卜博士平生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溫文爾雅。他凝視著桌子對面那張留著一把黑鬍子的臉,足足盯了半分鐘之久,他的嘴巴半張著,握著鋼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後,他說話了,猶如輕聲耳語:「你……真的見過酋長?」

  當初在訓練營的時候,哈塔卜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奧薩馬·賓·拉登。只有一次,他曾經看到一輛車窗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黑色「陸地巡洋艦」越野車從身旁經過,但沒有停下來。而他願意用一把刀子割破自己的左腕換來一次見面的機會,更不用說能交談了,因為在他看來酋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馬丁迎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哈塔卜恢復了鎮靜。

  「這一段你從頭開始,描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於是馬丁告訴了他。他告訴他剛從白沙瓦的古蘭經學校出來就作為一名小兵參加了他父親的義勇軍。他講述了一次與別人一起巡邏,他們是如何在一個山坡上遇到了敵情,而那裡只有一叢岩石可供隱蔽。

  他沒有提及任何英國軍官、任何「吹管」導彈,也沒有提及那架雌鹿武裝直升機被擊落的情況。他只告訴了震耳欲聾的機槍射擊聲,周圍彈片橫飛,岩石火星四濺,直至雌鹿最終彈藥告罄,飛走了。

  他敘述了大腿上好像被砸了一拳或被錘子敲了一下的感覺,然後被戰友背在肩上穿過山谷,直至他們發現一個牽著一頭騾子的人,於是讓騾子馱上了他。

  他還描述了被馱到了賈基的那些洞穴裡,被交托給了那些在那裡生活和工作的沙特阿拉伯人。

  「可是酋長呢?跟我說說酋長吧。」哈塔蔔催促說。於是馬丁告訴了他。科威特人逐字逐句地記下了他們之間的那段對話。

  「他對我說:『有一天,阿富汗將不需要你,但仁慈的真主將永遠需要像你這樣的勇士。』」

  「後來呢?」

  「他更換了腿上的紗布。」

  「是酋長更換的嗎?」

  「不,是與他在一起的那位大夫。那個埃及人。」

  哈塔卜博士往椅背上一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當然,那位大夫正是酋長的同伴和密友,艾曼·紮瓦希裡醫生。他曾率領埃及伊斯蘭聖戰戰士與酋長會合,創建了「基地」組織。哈塔蔔開始收拾紙筆。

  「我不得不再次離開你。我要走一個星期,也許更長。你只能繼續留在這裡,恐怕還得戴著鐐銬。你見到的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但如果你真的是一位信徒,真的是『那個阿富汗人』,那麼你將會光榮地加入我們。如果不是……」

  馬丁回到了囚室裡,科威特人則離開了。這一次,哈塔蔔沒有直接返回倫敦。他去了希爾頓酒店,在他的房間裡閉門不出,認真地寫了一天一夜。寫完後,他用一部新買的「乾淨」的手機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就去了深水港灣。事實上,他的手機沒有遭到截聽,但就算有人截聽,從他的話中也聽不出什麼意義。由於哈塔卜博士行事謹慎,從不出紕漏,所以他從未引起當局的懷疑。

  他打的幾個電話是安排與珍珠號船長費薩爾·本·薩利姆的會面,珍珠號帆船現在停泊在杜拜港口。當天下午,他駕著那輛廉價的租賃汽車去了杜拜,與那位老船長會了面。本·薩利姆船長接過一封長長的私人信件,把它小心地藏在了袍子裡。在兩萬英尺上空,掠食者仍在盤旋偵察。

  伊斯蘭的恐怖組織已經損失了許多高級指戰員,他們自己一直都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他們十分小心,但使用手機和衛星電話是很危險的。西方的通訊截聽、竊聽和解碼技術太先進了。他們的另一個弱點是通過正常的銀行系統轉移一筆筆資金。

  為解決後面那個問題,他們開始使用「漢地」系統①,雖然有些改變,但這個方法幾乎與以前第一個哈裡發時期一樣古老。「漢地」建立在絕對信任的理念上,是任何律師都會反對使用的。但這方法能行得通,因為如有任何洗錢者欺騙他的客戶,那麼他會很快被擠出遊戲,或者有更糟的下場。

  【①漢地,即地下外匯活動,國際上稱之為哈瓦拉匯款體系(HAWALA SYSTEM),在中國叫飛錢,在香港叫匯款,在印度叫漢地,在中東叫哈瓦拉。通常是指不同國家的顧客,通過各自國家的正規管道(如銀行部門)之外的資金流通渠道從事的匯款和兌換等業務。在阿拉伯語中,「哈瓦拉」意為匯款。】

  付款人在甲地把現金交給「漢地」,要求他的朋友能在乙地收到這筆等額的錢款,只是扣除給「漢地」的傭金。

  這位「漢地」在乙地有一位值得信賴的夥伴,通常是一位親戚。他通知他的夥伴,指示他備妥現金,交給能證明身分的付款人的朋友。

  由於有千百萬穆斯林打工者在給國內的家人匯款,他們既不使用計算機又沒有可供查核的記錄,而且全都是現金,付款人和收款人都可以使用假名,因此實際上,這種資金的流動是無法截取或追蹤的。

  至於通訊,解決的方法是恐怖分子把他們的信息用三個數字進行編碼,再用電子郵件在全世界發送。只有收件人,因為手頭上有一本多達三百個這種數字組合的譯碼本,可以譯出這條信息。這方法可用於簡單的指令和警告。有時候,長篇的文本信息必須輾轉半個地球。

  西方人總是急急忙忙,東方人可有得是耐心。如果一件事要花很長時間,那就讓它花這麼多時間吧。珍珠號帆船在當晚就開航,返回巴基斯坦港口瓜達爾了。在那裡,一位忠心耿耿的使者騎摩托車從卡拉奇沿著海岸一路趕了過來。他接過那封信,騎車北上穿過巴基斯坦,到達了那個小小的但很狂熱的米拉穆沙鎮。

  在那裡,那個可以去南瓦濟裡斯坦高山地區、值得依賴的人,會等待在一個指定的地點,於是這個密封的包裹再次易手。回復以同樣的路線傳了過來。這個過程花了十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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