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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在開伯爾山口附近的穆斯林遊擊隊中找好嚮導倒不是問題。早在英國統治印度時期,只要花幾枚金幣,你就能走很遠。有句格言說:「阿富汗人的忠誠是買不到的,但可以租用。」

  在英國秘密情報局總部,當時還在大象堡附近的世紀大廈裡,他們告訴馬丁:「上尉,在任何階段你都可以『拒絕』。所以,從技術角度而言,你必須從部隊辭職。當然,你回來之後……」他的語氣十分肯定,沒表現出任何假設的意思,「就官復原職。」

  麥克·馬丁清楚地知道在特空團內部已經有了一支極為秘密的「革命戰爭聯隊」,其任務是盡可能在全世界範圍內的社會主義國家裡製造混亂。他當即指出了這一點。

  「這次的行動更見不得光。」秘情局官員說,「我們把這支部隊稱為『獨角獸』,因為它根本不存在。其人數從來沒有超過十二個,現在這支部隊只有四個人。我們真的需要派遣一個人通過開伯爾山口進入阿富汗,找一個當地的嚮導,再由其引導至沙阿·馬蘇德開展抵抗運動的潘傑希爾山谷。」

  「要帶見面禮嗎?」馬丁問。那位情報官作了一個無助的手勢。「恐怕只有紀念品。一個人能帶什麼東西呢?但以後,如果馬蘇德能派他自己的嚮導南下到邊境來接取的話,我們也許能用騾隊馱上更多的裝備。要緊的是先接上頭,明白了嗎?」

  「那禮物呢?」

  「鼻煙,他喜歡我們的鼻煙。哦,還有兩根地對空『吹管』,帶導彈的。他吃夠了蘇軍空襲的苦頭。你還要教他們如何使用。我估計你要離開六個月的時間。怎麼樣?」

  ***

  在蘇軍入侵的前六個月裡,顯然有一件事是阿富汗人一直無法做到的,那就是團結。阿富汗眾多各自為戰的遊擊隊在白沙瓦和伊斯蘭堡開會爭論了幾個星期,在巴基斯坦軍隊堅持只能把美國的資金和武器派發給經認可的抵抗組織的原則下,遊擊隊的數量最後減少到七個。每支遊擊隊都有一個政治主管和一名軍事指揮官。這就是「白沙瓦七雄」。

  只有一支遊擊隊的主管不是普什圖人:拉巴尼教授,以及他極具領袖氣質的軍事指揮官艾哈邁德·沙阿·馬蘇德,兩人都是來自遙遠北方的塔吉克人。其它六支遊擊隊,有三個很快就獲得了「古奇①指揮官」的綽號,因為他們極少進入被佔領的阿富汗,而是喜歡身著西服,安全地待在國外。

  【①古奇,意大利著名服裝品牌。】

  其餘三個中的兩個,薩耶夫和希克馬蒂亞爾,都是極端伊斯蘭的「穆斯林兄弟會」的狂熱支持者,後者還極其殘忍、報復心極強,後來,被他處決的阿富汗人要比被他殺死的蘇聯人還多。

  控制了伊茲瑪特汗出生的楠格哈爾省的遊擊隊主管,是穆爾維·尤尼斯·哈利斯。他是一位毛拉,即伊斯蘭學者,也是一位佈道者,但他看不慣希克馬蒂亞爾的嗜殺成性,所以希克馬蒂亞爾很不喜歡他。

  尤尼斯·哈利斯雖然年過六十,是七個遊擊隊主管中最年長的,但在此後的十年時間裡,他常常殺入被蘇軍佔領的阿富汗,親自領導他的遊擊隊員。在他不在的時候,他的軍事指揮官是阿布達爾·哈克。

  一九八〇年,戰火燒到了白山山區。蘇聯人湧入了山腳下的賈拉拉巴德。他們的空軍開始對山村實施懲罰性的空襲。在馬洛柯村,努裡汗已經宣誓效忠于尤尼斯·哈利斯,並由此獲得授權允許,組建自己的義勇軍。

  在發生空襲時,他可以把村裡的大多數牲畜和財產藏匿到山上迷宮一般的自然洞穴裡去,村民們同樣也能躲進裡面。但他還是決定讓婦女和兒童跨越國境去巴基斯坦避難。

  這支小小的逃難隊伍在旅途上需要一位男性的陪護,一路護送到巴基斯坦並留在白沙瓦,不管時間多長。作為村長,他指定了他的父親,一位年過六十、腿腳不便的老人。旅途上要用的毛驢和騾子已經備妥了。

  八歲的伊茲瑪特汗要作為一名兒童被遣送出去了。他強忍著淚水,與父兄擁抱告別,牽上馱著他母親的騾子的韁繩,轉身走向高山,走向了巴基斯坦。他這一去就是七年,當他返回時,將要向蘇聯人發起猛烈的反擊。

  為了被國際承認,人們商定每個軍閥或遊擊隊都要成立一個政黨。尤尼斯·哈利斯的黨派叫伊斯蘭真主党,他手下的每個人都要加入。在白沙瓦郊外,一座龐大的帳篷城已經匆忙搭建起來了,還標著聯合國「UN」的字樣,雖然伊茲瑪特汗從來沒有聽說過它。聯合國已經同意,每個軍閥——現在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政黨領袖,都應該有他們自己的難民營,不是這個黨派的人不得進入。

  除了聯合國,還有一個組織在分發食品和毯子。它的標記是一個粗短的紅色十字。這也是伊茲瑪特汗從來沒有見過的。但他知道熱騰騰的湯,經過艱苦的爬山越嶺,他喝了滿滿一碗。對於難民營的難民和接受過由西方通過聯合國和巴基斯坦捐助的人,有一個條件:男孩必須在各自的難民營裡上《古蘭經》學校。他們將不會學習數學和科學、歷史和地理。他們將無休止地誦讀《古蘭經》經文。至於其它東西,他們只會瞭解這場戰爭。

  這些學校的伊瑪目,主要是由沙特阿拉伯提供資金和工資,且大多是沙特阿拉伯人。他們帶來了伊斯蘭教在沙特阿拉伯唯一被允許的版本:瓦哈比教派。他們帶來的是伊斯蘭世界最嚴格、最苛刻的經文。這樣,在分發食品和藥品的十字架標記的人的眼皮底下,阿富汗整個年輕的一代將要接受狂熱主義的洗腦。

  努裡汗一有空就把他的義勇軍交給他的長子領導,自己則去探望他的家人,一年兩到三次。但這是一次艱難的旅程,努裡汗看上去一次比一次衰老。一九八七年他來的時候,滿臉皺紋、神情疲憊。伊茲瑪特的兄長在一次遭遇空襲時,組織義勇軍戰士去山洞隱蔽,結果自己卻被炸身亡。當年伊茲瑪特十五歲,當父親囑咐他要回去參加抵抗運動、當一名穆斯林戰士時,他心中充滿了自豪感。

  當然,女人們哭得很傷心,還有嘟囔個不停的祖父,他在白沙瓦郊區的平原上已經活不過冬天了。於是,努裡汗帶著他的唯一健在的兒子,以及另外八個他帶過來探視家人的族人,轉向了西邊。他們要翻越崇山峻嶺進入阿富汗的楠格哈爾省,投身於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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