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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後來,他成了敖德薩高級成員的保鏢,人們給他起個「快刀麥克」的外號。可是,說起來怪,他殺人從不用刀子,寧可靠他那兩隻屠夫般的大手來硬掐或擰斷他的「任務」的脖子。

  五〇年代中期,由於受到他的上司的賞識,他成為敖德薩的劊子手。要是有誰威脅著他們組織的主管的安全,或是在他們內部有誰要背叛自己的同志,那就可以託付給他來悄悄地不露痕跡地予以幹掉。截至一九六四年一月,這一類任務,他共完成十二件。

  ***

  八點整,電話來了。這時密勒正在旅客休息室的一個角上坐著看電視。招待員伸進頭來,招呼他去接電話。

  他從電話裡聽得出對方是誰。

  「密勒先生嗎?我是莫迪。我看我能幫你的忙,也可以說,有幾個朋友能幫助你。你願意見見他們嗎?」

  「只要能幫助我,誰我都願意見。」密勒說。他對對方這一套做法產生了興趣。

  「好的,」莫迪說,「你從旅館出來,向左拐,到席勒街,再沿著同一邊走過兩個街區,有一家叫靈德曼的點心咖啡店。我就在那兒等你。」

  「什麼時候?現在嗎?」密勒問。

  「對,現在。我本想到旅館來,可是朋友們正在我這兒。你馬上就來吧。」

  密勒掛上電話。他拿了外衣,走出門去。他向左拐,沿著人行道朝前走。離開旅館才半個街區,他感到有一個什麼硬東西從後面緊緊頂住他的肋骨,同時一輛汽車擦著路邊停了下來。

  「到後邊的座位上去,密勒先生。」有人在他耳邊這樣說。

  他身旁那輛汽車的門打開了。身後那個人在他的肋骨上又最後戳了一下,密勒一低頭,進入汽車。司機坐在前面,後座上有一個人,他朝邊上挪了挪,給密勒騰出地方。密勒覺得他身後的那人也上了車。車門砰地一聲關上,汽車離開路邊開走了。

  密勒的心撲撲地跳著。他把同車的三個人掃了一眼,誰都不認得。

  坐在右邊的剛才替他打開車門的那個人先開了口:「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上,」他簡單地說,一面拿出一件像黑襪子似的東西,「我們不想讓你看見你是在往什麼地方去。」

  密勒感覺到那襪子從他頭頂套下來,一直蓋到他的鼻子。他回憶起德雷森旅館裡那個人的那雙可怕的藍眼睛,以及維也納的那個人說過的那些話:「要小心,這些人會下毒手的。」他又想起莫迪,感到不解的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人怎麼會在猶太會館讀起希伯萊文報紙來。

  汽車行駛二十五分鐘以後,減速停住。他聽見有開門的聲音;汽車又朝前開了開,最後停下。有人把他從後座帶出來,接著,他左右各有一個人,帶著他穿過一個院子。有一陣子,他臉上感覺到有一股夜晚的寒氣;接著他又進到屋裡,一扇門在他身後關上了。他被領著走下幾步臺階,走進一個像是地下室的地方。不過,室內很暖和,他被安置坐在上面的那張椅子又是很軟的沙發椅。

  他聽見有人說,「把繃帶取下來。」於是,套在他頭上的襪子被拿掉,眨了眨眼睛,才又習慣亮光。

  他置身的這個房間顯然是地下室,因為沒有窗子。不過,在一面牆的高處,有一個空氣調節器在作響。房間佈置得講究、舒適,顯然是一個會議室的模樣。緊靠對面牆,有一張長桌,兩邊擺著幾張椅子。房間其餘部分都空著,沿牆放著五把扶手椅子。中央鋪著一塊圓地毯,擺著一張咖啡桌。

  莫迪站在長桌的一旁,像是抱歉地微笑著。那兩個帶領密勒的人,都三十多歲,身體都很好。他們分別靠在密勒的椅子的兩邊扶手上。正對著密勒,在咖啡桌的另一邊,還有一個人,是他們當中的第四位。汽車司機不在,密勒設想,他一定是留在上面把門。

  那第四位顯然是個頭頭。他自在地坐在椅子上,他的三個部下在他周圍站著或靠著。密勒估計,他近六十歲,人很瘦,兩頰凹進去,一個鉤鼻子。那雙眼睛叫密勒感到不安,它們是棕色、深凹進去,明亮而銳利,是一個狂熱者的眼睛。他首先開了口:「歡迎你密勒先生。我們用這種奇特的方式把你請到我的家裡來,對此,我表示歉意。所以要這樣做的理由是,如果你決定不願意接受我向你提出的建議,那麼你可以回到你的旅館去,而以後再不要同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見面。」

  「我的這位朋友……」他指了指莫迪,「告訴我,你由於你個人的原因,正在追蹤一個叫愛德華·羅施曼的人。為了便於進一步接近他,你準備設法打入敖德薩。做這件事你是需要別人幫助的,大力的幫助。然而有你在敖德薩內部,這是符合我們利益的,因此我們打算幫助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密勒吃驚地看著他。「我要弄明白一件事,」他終於開口說,「你是不是說,你們不是敖德薩的人?」

  那人抬起眉頭:「哎呀,你完全弄錯了。」他向前探著身子,把左手衣袖拉上去,前臂上露出藍色的號碼刺字。

  「奧斯威辛。」他說。他指著密勒身邊的那兩個人,「布痕瓦爾德和達豪。」他又指著莫迪,「裡加和特采勃林卡。」

  然後,他放下袖子。

  「密勒先生,有些人認為,殺害我們人民的那些兇手應該送去審判。我們不同意,戰爭剛結束,在我同一位英國軍官交談的時候,他對我談過一番話,這番話後來就成為我生活的指導方針。他對我說,『如果他們殺害了六百萬我的同胞,我就要用骷髏造起一座紀念碑。骷髏,不是那些死在集中營裡的人的骷髏,而是那些趕他們到集中營裡去的人的骷髏。』道理很簡單,密勒先生,但是令人信服。我和我的小組之所以在一九四五年後決定在德國待下來,心裡就只有一個目的——復仇。就是復仇,別無其它。我們要的不是把他們關起來,密勒先生;我們要的是把他們當成豬玀一樣宰掉。我的名字叫裡昂。」

  裡昂盤問了密勒達四小時之久,然後才滿意地認為,這個記者信得過。他也像別人一樣,對密勒的動機感到不解,但也只好承認,密勒自己提出的那種理由有可能成立,即他對党衛軍在戰時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慨。盤問完畢,他靠在椅子上,又對這個年輕人作了長時間的觀察。

  「密勒先生,你知道企圖打入敖德薩要冒多麼大的危險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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