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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後來希特勒上臺了。告訴人們猶太人應該對第一次世界大戰負責,對失業負責,對貧窮負責,對一切的錯事負責。人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是好。差不多每個人都認識一個好猶太人。再不然也是無害的。人們有猶太朋友,是好朋友;有猶太雇主,是好雇主;有猶太雇員,是工作刻苦的工人。他們服從各項法律;他們不傷害任何人。然而希特勒在這兒說他們要對每一件事負責。

  「所以當囚車開來把他們帶走時,人們沒有任何行動。他們躲在一旁,他們保持沉默。他們甚至開始相信叫嚷得最凶的人。因為人就是這樣的,特別是德國人。我們是一個順從的民族。它是我們最偉大的力量,也是我們最大的弱點。它能使我們在英國陷於罷工時創造經濟奇跡,但也使我們跟隨像希特勒那樣的人進入一個大得不得了的萬人塚。

  「多少年來人們沒有打聽過德國猶太人的遭遇。他們就是失蹤了——沒有別的。每次戰犯審判都讓人們瞭解一些華沙、盧布林、比亞裡斯托克的從無識別的不知名的猶太人——那些無名的,未詳生平的波蘭和俄國猶太人——的遭遇,這就已經夠嗆的了。現在你卻想有根有據地告訴他們,他們隔壁鄰居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你能懂了嗎?這些猶太人」——他拍著日記——「他們認識的這些人,他們在大街上和他們打過招呼,在他們的鋪子裡買過東西,當他們給帶走讓你的羅施曼先生去對付的時候,他們就在附近站著。你想他們願意閱讀有關這些的報導嗎?你再也挑不出比這更叫德國人膩味的故事了。」

  漢斯·霍夫曼說完,背向後靠,從書桌上的煙盒中挑了一支上等雪茄,用金的「都彭」打火機點燃它。密勒坐著細細琢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那一定也就是我母親所說的意思了。」他終於說。

  霍夫曼哼了一聲,「可能。」

  「我還是要找那個雜種。」

  「別管它啦,密勒,放棄它。沒有人會感謝你的。」

  「公眾的反應,那不是唯一的原因吧?還有另外的原因,不是嗎?」

  霍夫曼通過雪茄的煙霧銳利地盯著他。「有。」他乾脆地回答。

  「你是怕他們吧——還怕嗎?」密勒問。

  霍夫曼搖搖頭,「不是的。我就是不想惹麻煩,就是那麼回事。」

  「什麼樣的麻煩呢?」

  「你聽說過一個叫漢斯·哈貝的人嗎?」霍夫曼問道。

  「一個小說家吧?聽說過,他怎麼啦?」

  「他本來一向在慕尼黑經營一個刊物,是早在五〇年代初期的時候。也是一個好刊物——像你一樣,他是一個極好的記者。刊物叫做《星期回聲》。他恨納粹,所以他寫了一系列揭露自由自在居住在慕尼黑的前党衛軍成員的文章。」

  「他出什麼事啦?」

  「他沒出事。有一天他收到比平常更多的信件,有一半信來自廣告客戶,取消了訂單。另外一封信來自他的銀行,要求他去一趟。他去了,銀行告訴他即日起對他停止貸款。一星期內,刊物破產了。這會兒他在寫小說,都是些好小說,不過他不再經營刊物了。」

  「這麼說我們該怎麼辦呢?就讓他們嚇得不敢出聲嗎?」

  霍夫曼從嘴上把雪茄一抽。「我並不是一定要阻攔你,密勒。」他說,他的眼睛閃著光,「過去我恨這些雜種,現在我也恨他們。但是我瞭解我的讀者,而他們並不想知道愛德華·羅施曼的事。」

  「好吧,我很遺憾。不過我仍舊要搞。」

  「你知道,密勒,如果我不瞭解你,我會以為這背後有個人恩怨呢。不要把個人恩怨扯到新聞事業裡去,這對新聞報導不好,對記者也不好。再說,你怎麼解決錢的問題呢?」

  「我有些積蓄。」密勒站起來要走。

  「祝你順利。」霍夫曼說,站起來走過書桌,「我告訴你將來我要幹什麼,有一天羅施曼被西德警察逮捕並投進監獄,我將授權你報導這個故事。那是道地道地的新聞,所以要公諸於眾。如果我決定不印出來,我也會出錢把它買下來,這就是我的作風。但是在你尋找他的過程中,你不能拿著我的雜誌當後臺。」

  密勒點點頭,「後會有期。」他說。

  § 五

  星期三早晨也是以色列情報機構五個部門的頭頭集會進行每週一次非正式討論的時間。在大多數國家內,各個不同情報機關之間明爭暗鬥的情況是傳奇性的。在俄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憎惡GRU【注:格魯烏,指的是蘇聯與俄羅斯聯邦的軍事情報機構——軍隊總參謀部情報總局。】的胡作非為;在美國,聯邦調查局不願與中央情報局合作。英國保安部把倫敦警察廳特別處看做一幫跑不了路的警察,而法國SDECE【注:對外情報和反間諜局。】裡騙子之多,連專家們都搞不清法國情報機關究竟是政府的一部分,還是黑社會的一部分。

  以色列是走運的。五個部門的首腦每週一次集會,友好地交談,各部門之間並無摩擦。這是一個被敵人包圍的國家得益之處。會上,傳遞著咖啡和冷飲,在座的人用名字彼此稱呼,氣氛是輕鬆的,工作效率要比那種書面備忘錄成災的地方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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