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敖德薩檔案 | 上頁 下頁 | |
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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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輛德國坦克在一九六三年六月的晚些時候到達海法。使這個消息長時間保密是困難的,牽涉的人太多了。敖德薩在一九六二年的後幾個月已有所發現,並立即通知埃及人,它在開羅的間諜跟這些埃及人是有極其密切的連系的。 一九六三年後幾個月,事情發生了變化。十月十五日,康納德·阿登納,這個波昂的狐狸,花崗石腦袋的總理辭職並退休了。阿登納的位置為路德維格·艾哈德所取代,他作為德國經濟奇跡之父是頗能贏得選票的,在外交政策方面卻是軟弱無力和優柔寡斷的。 還在阿登納當政的時候,西德內閣內部就有一幫人吵嚷著要擱置以色列武器密約並在供應開始之前就加以制止。老總理用短短的幾句話就使他們安靜了下來,也正是他的權威使他們繼續保持安靜。 艾哈德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早已贏得「橡皮獅子」的雅號。他一上臺,以外交部為基地,始終注意跟阿拉伯世界改善關係的那一幫反對武器密約的人又吵嚷起來了。艾哈德嚇得發抖。但問題的癥結是約翰·肯尼迪的決定:以色列必須經由德國取得武器。 如今他被打死了。十一月二十三日淩晨時分出現的大問題是很簡單的:林登·約翰遜總統會不會取消美國對德國的壓力,而讓波昂的猶豫不決的總理毀棄這個密約?事實上他沒有那樣做,然而在開羅卻甚為樂觀地認為他會那樣做的。 當晚開羅郊外的歡樂聚會的主人,斟滿了客人們的酒杯之後,轉回到酒櫃旁再給他自己的杯子添滿酒。他的名字是沃爾夫甘·盧茲,一九二一年出生於曼海姆,是德國陸軍的一名前少校,極端憎恨猶太人,他是於一九六一年移居開羅並創辦他的騎術學校的。淡黃髮,藍眼睛,鷹臉,不論在開羅的有影響的政界人物中間,或是在尼羅河岸德國的(主要是納粹的)移民社會中間,他都是一個最得人望的人。 他轉過頭來對著大家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如果這副笑容裡有什麼虛假的東西的話,沒有一個人會加以注意。然而它是虛假的。他是在曼海姆出生的猶太人,但在一九三三年十二歲時就已移居巴勒斯坦。他的名字叫澤耶夫,在以色列軍隊中持有少校的軍階,他也是當時以色列情報局在埃及的頭號間諜。一九六五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他家遭到一次突擊搜查,從浴室體重檢查器裡發現一架無線電發報機之後,他被逮捕了。他於一九六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受審,被判處終身苦役。一九六七年六日戰爭結束後,他作為同幾千名埃及戰俘進行交換的人員的一部分而被釋放,一九六八年二月四日,他和他的妻子回到洛德機場,踏上了家鄉的土地。 不過在肯尼迪去世的那個夜晚,被捕,受折磨,他妻子被輪奸等等,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他朝他面前四張微笑的臉舉起他的酒杯。 實際上,他巴不得他的客人們趕快離開,因為其中有一位在餐桌上透露了一件對他的國家極關重要的事情,他急切地希望客人走後好進浴室去從體重檢查器裡取出發報機,把這一訊息發往特拉維夫。但他強迫自己保持笑容。 「打倒猶太佬的朋友!」他舉杯祝酒,「德國萬歲。」 *** 彼得·密勒在第二天早上快九點時醒來,非常舒服地在鋪滿整個雙人床的巨大鴨絨被下面翻動。 西吉上床才只四個鐘頭,還睡得很熟。 密勒歎了口氣,轉過身來仰躺著,拿起他的手錶,在半明不暗的光線下瞟了它一眼。然後,他從床的另一邊溜下來,拿一條浴巾圍住身子,慢慢走進起居室,拉開窗簾。十一月的寒光沖進房間,使他睜不開眼。他眯起眼睛俯瞰斯坦大街。這是個星期六早晨,潮濕的黑色柏油路上交通還不怎麼擁擠。他打個呵欠,走進廚房去煮他無數杯咖啡中的頭一杯。他母親和西吉都抱怨他幾乎完全靠咖啡和香煙過日子。 在廚房裡喝著他的咖啡,抽著他當天的第一支煙,他考慮今天是不是有什麼非辦不可的事情,看來沒有。首先,所有的報紙和下一期雜誌都將是關於肯尼迪總統的,也許要搞好幾天甚至幾個星期。其次,他手頭也沒有什麼正在進行的新聞故事。除此之外,星期六和星期天很難在辦公室裡抓到什麼人,他們也不喜歡別人找上家裡去。他最近搞出了一篇頗受歡迎的連載文章,報導奧地利、巴黎和意大利的匪徒們如何一直在滲入雷柏大街——漢堡的一條半哩長的集中了無數夜總會、妓院以及種種罪惡場所的大街——的銷金窟,他還沒有收到稿費。他想應該跟買了這部稿子的那家雜誌連系一下,接著又決定不這樣做。它到時候會付的,他眼下也不缺錢用。他三天前收到的銀行賬單表明他有五千馬克的存款,他想這還可以夠他花一陣子。 「你的毛病呀,夥計,」他一面對著西吉擦得亮晶晶的一個小鍋上面他的影像說,一面用食指涮洗著杯子,「就是你太懶了。」 十年前,他服兵役期滿時,一名人事官員曾經問他,今後打算做個什麼樣的人。他回答說:「一個無所事事的闊人。」 如今到了二十九歲,雖然還沒有達到目的(大概永遠不會達到了),他仍然認為這是一個完全合理的抱負。 他把手提半導體收音機拿到浴室裡來,關上門,免得吵西吉,然後一面淋浴和刮臉,一面收聽新聞。主要新聞是有一個人因謀殺肯尼迪已被逮捕。果然不出所料,整個新聞節目全跟肯尼迪謀殺案有關,別無其它。他擦乾身子回到廚房,又煮起咖啡來,這回煮了兩杯。 他把這兩杯咖啡端進臥室,放在床頭桌上。 西吉今年二十二歲,在學校念書時曾經是體操冠軍,畢業後她在一個女校當體育教員。過了一年,她出於經濟這個最根本也是最簡單的原因,換了職業去當漢堡的脫衣舞女。 這要比她當教員的薪水高五倍。 「問題是,」她有一次十分嚴肅地對覺得好玩的彼得·密勒說,「我在臺上的時候,我看不見燈光後面的任何東西,所以我不會感到難為情。如果我能看見他們,我想我早就逃下臺去了。」 話雖這樣說,但她下了台把衣服穿上之後,仍會在夜總會裡挑一張桌子坐下,等待哪個顧客來請她喝上一杯的。唯一供她喝的飲料是香檳酒,至少一次半瓶,整瓶更好。在這上面,她可拿百分之十五回扣。雖然所有請她喝香檳的人,除了想藉此機會,瞪大了眼睛,對她雙峰之間的峽谷盡情欣賞個把鐘頭之外,幾乎毫無例外地都還別有企圖,但他們始終誰也未能得手。她是會體貼人通情達理的姑娘,她對顧客們那種色迷迷的神情所持的態度,與其說是其它姑娘在她們的嬌笑後面所隱藏的一種輕蔑的嫌惡,毋寧說是一種溫柔的惋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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