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真夏方程式 | 上頁 下頁 | |
八二 | |
|
|
然而三宅伸子調查節子的聯絡方式,其實另有目的。仙波知道這件事,是在兩天后的早晨。偶然在早晨的新聞裡,看到三宅伸子被殺的消息。聽到地點時,仙波霎時臉色發白,因為和便條紙上寫的住址很近。 幾經猶豫的結果,仙波撥了電話給節子,生怕電話打不通。腦海裡遲遲無法拋開她殺了三宅伸子的想像。 但電話接通了。聽到節子以日常的語氣說:「這是川畑家。」仙波聽了安心多了,報上自己的姓名後,她果然大吃一驚,但似乎不覺得困擾。她說她先生單身赴任中。 仙波說明來電用意,提到前天晚上的事,很擔心節子會不會和案子有關。結果,節子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奇怪,她說昨晚很晚才回來,沒能好好看看女兒,但確定女兒在房間裡,不過今天早上也還沒起床。 她說要去看看女兒的情況,仙波就暫時掛了電話。接下來的時間漫長到令人恐懼。實在太過不安吐了一口氣,頓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終於節子打電話來,傳達了一個絕望的事實。女兒殺了三宅伸子,桌上有一把沾滿血跡的菜刀——節子邊說邊哭。 仙波沒詢問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因為他在等候節子的電話時,已經想過最壞的情況,也下定了某種決心。現在只能付諸實行。 他對節子說,他會想辦法,叫節子把菜刀拿來。節子相當困惑,但他沒時間說明,敲定了時間地點就掛斷電話。 仙波環顧室內,幾乎沒有不能扔的東西,唯獨一樣東西捨不得丟。那就是悅子的畫。仙波用包袱巾將它包起來,走出房間。 來到約定碰頭的地點,仙波從節子那裡收下菜刀。節子似乎已經看出他要做甚麼,但也猶豫讓他這麼做真的好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身為母親保護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仙波收下菜刀後,把畫交給她。拜託她好好保管到重逢之日。 離開此地時,節子叫仙波看看對面的咖啡店。靠窗的位子坐著一位長髮、苗條的女孩,低著頭。仙波看到這個女孩,一陣驚愕。因為她酷似仙波年輕時病死的妹妹。 這麼一來就了無遺憾了。仙波向節子說:「謝謝。」 *** 仙波取出枕頭下的袋子。袋子裡面放著幾張照片。他拿出其中一張。這是那天,節子給他的嬰兒照。 將這張照片與那位湯川學者給的照片互相比對,確實還有著嬰兒時期的面容。她究竟長成怎樣的女性?說起話來的聲音如何?仙波希望死前能見她一面,但這是癡人說夢。就算想去實現也不行,因為如此一來,過去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 記憶再度飛到十六年前。他在江戶川區的老舊公寓裡。 他知道警察應該快來了。只要查出死者三宅伸子的身分,應該也會查到被殺的前一天和仙波見面一事。 接著,刑警真的來了,是個長相精悍的男子。仙波頑強地不肯讓刑警進入房間,當然這是為了讓刑警對他起疑。 即便刑警走了,他也不認為真的離開了,一定是在附近監看。在這種情況下,仙波走出公寓。懷裡抱著的包包裡,放著節子給他的菜刀。 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走到附近的水渠邊。這是做給尾隨刑警看的演技。這個演技奏效了。尾隨的刑警立刻追了上來。 仙波拔腿就跑,而且是真的想逃。然而終究沒能逃掉,因為警察的體力果然不是蓋的,一下子就逮到他,將他壓制在地。 被逮捕、被起訴,在法庭上被判有罪。無論哪個階段,仙波的供述內容都無可疑之處。唯獨一個人開口質疑,那就是逮捕他的刑警,塚原。 塚原問他,為甚麼沒把包包扔掉?逃跑的途中應該也能把包包扔進水渠裡吧?雖然疏浚水渠或許會找到包包,但也可以多賺一點時間。因為在包包裡找到菜刀,以現行犯逮捕了。 仙波堅稱,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只顧拚命地逃,忘記包包裡藏有兇器。 塚原似乎難以接受。但仙波沒有改變他的供詞。 監獄裡的生活絕不輕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待在這裡,那女孩就能平穩度日,也就湧出一股力量,覺得活著有意義。 出獄後,仙波去找入獄時期認識的男子。男子介紹了回收廢棄物的工作給他。雖然薪水少得可憐,還得被迫住在又小又髒的小屋裡,但只要活著就覺得很幸福。 但這種微小的幸福也不長久。介紹工作給仙波的男子,偷了公司的錢跑了。公司倒閉,仙波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住處。 只好開始在街上當遊民。他知道遊民們聚集在哪裡,前去向他們求助。他們都很善良,細心地教導仙波如何活下去。 但考驗依然持續著。從某個時期開始,仙波的身體無法如願行動,加上頭痛劇烈,常常睡不著。有時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每週舉行的發放熱食也不能去了。 自己也知道罹患了甚麼重症。雖然有遊民朋友好心照料,但依然不見好轉的跡象。當然也無法看醫生。 此時,有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 是塚原。他長年來一直在尋找仙波。知道仙波生病後,不知怎麼安排的,讓仙波住進了醫院。 但不是住進普通病房,而是癌末患者住的安寧病房。仙波從院長那裡得知,自己罹患無法治療的腦腫瘤。 但仙波並不難過,反倒是松了一口氣。能在設備如此完善的地方拉下人生的簾幕,還有甚麼好奢求的。一切都要感謝塚原。 然而,每當塚原拜託他把真相說出來,他就愧疚到心痛。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塚原惦記著那起案子,一直在尋找仙波的下落。塚原這個男人為甚麼要做到這種地步,為甚麼非這麼做不可呢。 「我知道喔!你在包庇誰吧?對你是很重要的人。不過,做到這種程度好嗎?不讓那個人知道你的現況好嗎?你不想見那個人嗎?你倒是說說看啊。」 每次塚原來探病,坐在床邊,總是說相同的話。仙波說謊說得越來越難過。但聽到塚原說,他絕對不會說出去,一切都會放在心裡,仙波的心也動搖了。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