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真夏方程式 | 上頁 下頁
六七


  八點半左右,重治為了確認塚原的早餐時間,一度回到旅館裡打電話給塚原,但塚原沒接。於是他回到後院,繼續和外甥放煙火,結束時快九點了。重治再度打電話給塚原,依然沒人接。所以他去大浴場看了一下,然後轉往四樓的「虹之間」。結果房門沒鎖,塚原也不在裡面。不久,澤村送節子回來,重治將這件事告訴兩人。澤村說去附近找找看吧,於是讓重治坐上小卡車的副駕駛座,開車去附近找,但最終還是找不到塚原——截至目前為止,和先前的供述一樣。但其實,事情還有後續。

  澤村離去後,節子又在館內巡了一遍,結果發現四樓有間客房的門縫裡透出燈光。這間客房是「海原之間」。門一開,裡面傳出淡淡的燒焦味,進到房裡一看,節子嚇呆了。因為塚原倒在那裡。節子慌忙叫重治來。重治一看大概知道怎麼回事,這回趕緊走到地下室。鍋爐是停止的。

  地下鍋爐室到屋頂的煙囪連著一根管子。廢氣就是經由這根管子排出屋外。當然管子也經過牆壁之間。客房裡,也有緊臨這面牆的房間。四樓的話,就是這間「海原之間」。壁櫥的牆壁後面就有管子經過。通常,這不會有甚麼問題,但「海原之間」不同。建築物老化加上幾年前地震的影響,牆壁已經產生龜裂。牆壁裡管子的密氣性似乎也受損了。彷佛在證明這一點似的,這個房間經常有煤臭味。因此就極力避免使用這個房間。

  穿著浴衣倒在房裡的塚原,已經斷氣了,但臉色顯得很詭異。重治以曾經在引擎公司上班的知識判斷,立刻知道是一氧化碳中毒。某些原因使得鍋爐燃燒不完全,廢氣流進了「海原之間」,害得剛好在房裡的塚原中毒身亡。

  那麼,為何塚原會在「海原之間」?這也只是推測,可能發現後院有人在放煙火,所以來這裡觀賞吧。「綠岩莊」為了節省打掃時間,很多沒人住的房間都沒上鎖。偏偏塚原又吃了重治給他的安眠藥,可能看煙火的時候睡著了,沒注意到廢氣流進房裡吧。

  當時應該立刻報警,但重治下不了決心,不願因為這種事,毀了從父親那裡繼承的招牌。

  川畑重治以「鬼迷心竅」來形容自己,他向節子提議把遺體搬去別的地方。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情況,乍看很難看出死因。如果受了其它的大傷,就很有可能將此判定為死因。

  「是我提議把遺體扔在岩場,但我太太覺得不妥,說還是報警比較好。是我強迫她幫忙的。」

  重治說話時雙手緊握放在膝上,一旁的節子似乎有話要說,但被磯部以手制止。

  「總之,太太先不要講話。等一下我會慢慢聽你說。現在我想聽你先生說——請繼續說。」磯部催促重治。

  重治清了清喉嚨,再度開口。

  「我和妻子兩人運送遺體。就如您看到的,我的身體不良于行,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終於把遺體搬進休旅車。然後開到那個岩場,確定周圍沒人之後,從堤防把遺體扔下去。扔下去以前,讓遺體穿上了寬袖棉袍,為了裝扮成出去散步的樣子。同樣的理由,旅館的木屐也扔下去了。之後兩人就回旅館了。回到旅館不久,我女兒和客人湯川先生就回來了。以上,就是我們所做的一切。」說完話後,重治再度緩緩地低頭行禮。

  磯部點點頭,叩叩叩敲了幾下脖子,看向部下們。「重點都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了。」野野垣答道。

  「刑警先生。」重治抬起頭。「聽了這些話,我想您應該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太太只是照我的吩咐做而已。這一點請您務必——」重治說到這裡停住了,因為磯部將張開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不用說多餘的話。」磯部以低沉冷淡的口氣說:「大致明白了。剩下到局裡再個別問話。女兒雖然與案情無關,但基本上也請來局裡一趟。」

  成實默默地點頭。

  「那麼從現在起,與這間旅館無關的人禁止進入。」磯部高聲宣示。「鑰匙由我們保管。哦,對了,好像有個親戚的小孩住在這裡吧?」

  「今天早上,他父親來接他了。」

  「父親?」磯部不滿地繃起臉。「他把小孩帶回去了嗎?」

  「沒有,還在這裡。」

  「那就好。把地址告訴我。我們也有必要問問那個小孩。此外,那位姓湯川的客人怎麼了?」

  「我請湯川先生也搬去別家旅館了。我跟他說我們夫妻突然有事必須外出。」

  「你知道他搬去哪間旅館吧,這也請告訴我。」

  磯部命令部下,將川畑一家帶回局裡。然後敲定保存現場的手續和分工後,下達指示和鑒識科聯絡。

  西口只能眼睜睜地目送川畑一家坐上別輛警車離去。他想對成實說,不要緊,罪責不會很重。但成實被搜查員包圍著,連靠近都很難。

  § 48

  爸爸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恭平從筆記本裡抬起頭。敬一咂舌看向屏幕,接通手機。這一個小時裡,已經是第四次了。這次大概也是由裡打來的。

  「……甚麼事?就跟你說過了,這種事我也不知道呀……就在飯店嘛。辦好住房登記了,現在在待命……待命啦!剛才我也說過了吧。看這個情況,警方一定會……」說到這裡,敬一環顧四周,將聲音壓得很低。「因為警方一定會來找恭平……由裡,你來這裡有甚麼用呢!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吧……不,開幕的預定日期已經不能變更了……」敬一將手機貼在耳朵直接站起來,離開桌子。

  恭平用吸管喝著柳橙汁。他們在飯店的交誼廳。這是個開放空間,旁邊就有游泳池,但只有一個帶泳圈的五歲小孩,和孩子的母親而已。

  敬一走到交誼廳的一隅繼續講電話。看來他把大阪的工作全數交給由裡,自己到這裡來。恭平能想像新店的開幕準備很辛苦,也能想像母親焦慮的模樣。這麼忙的時候,老公的大姊夫妻惹出這種天大麻煩,她一定很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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