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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發生事故不是我們的錯吧。」

　　「不，這可不見得喔。因為我們沒有員工，連塚原先生幾時出去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以後，也沒辦法立刻去找。今天白天，塚原先生的夫人來了，雖然沒有說半句怨恨的話，不過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呀。而且夫人還說要付一天的住宿費給我們……」

　　「你該不會收下了吧？」

　　「我怎麼會收呢！」重治大大地搖手。「我當然是說，住宿費就不用了。可是夫人說，給我們添了麻煩所以至少要讓她付點錢，遲遲不肯退讓呢。最後好說歹說才說服了她。」

　　「這樣啊……」

　　「我是覺得，差不多可以收起來了。十五年啊。我自己也認為，算是做得很不錯呢。」重治雙臂交抱，緬懷往昔般地環顧室內。

　　聽到這句話，成實的腦裡忽然憶起當時的事。那時候，她還是個中學生。當時在東京上班的重治，下定決心要回老家繼承「綠岩莊」。其實早在幾年前他的父親，即成實的祖父腦中風病倒了，周遭的人就問他要不要繼承「綠岩莊」。

　　當時搬來這個小鎮的事，至今成實依然歷歷在目。由於這是父親的老家，以前也來過好幾次，但一想到今後就是自己的家，所有的景色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尤其讓她感動的是，大海的色澤之美。她直覺地認為，守護這裡是自己的職責，也是生命的意義。

　　正當她如此流連往事時，一陣低沉電鈴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有人按下了設置在外面櫃檯上的按鈕。應該不是湯川，可能是來訪者吧。

　　「會是誰呢，都這麼晚了。」節子看看時鐘。

　　成實側首不解地起身，走到大廳一看，西口剛站在脫鞋子的地方。

　　「嗨，一直來打擾，抱歉哦。」西口輕輕舉起右手。

　　「這倒是沒關係啦，西口，你還在工作啊。當警察真辛苦啊。」

　　「還好啦，其實平常不怎麼忙，但發生了那種事就很忙了。畢竟人命關天，不能馬虎啊。」

　　成實點點頭，心想，這倒也是。

　　「後來情況如何？查出事故的原因了嗎？」

　　「這個嘛，現在甚麼都還無法斷言。是不是意外事故還值得懷疑呢。」

　　「啊？這話甚麼意思？不是意外事故是甚麼？自殺？」

　　「就說現在都還無法斷言。大概不是自殺吧，因為還有其它的可能性……啊，不，不過可能還是會以意外事故定案吧。」

　　成實抬起下巴，吊著眼睛看向老同學。「意思是，有可能是他殺？」

　　西口局促不安地搔搔眉毛。

　　「真的，甚麼都還不知道。只不過，那個塚原先生，他是警視廳的前刑警，而且是搜查一課的人。」

　　「啊……」成實也知道這個單位是在偵辦兇殺案。她到中學時代一直是個推理迷。

　　「所以今天下午，塚原夫人和一位塚原先生的後輩來到我們局裡。這個人也是搜查一課的，而且是管理官。你知道管理官嗎？職位在搜查一課的課長下面，是實際指揮偵辦的人哪。階級可是警視喔！這種大人物來到局裡，連局長都戰戰兢兢呢。」

　　「這個人說了甚麼嗎？」

　　「我覺得情況可能不單純。我們帶他去看了現場以後，他居然說要再和局長見一面。結果，在局長室悄悄地不曉得講甚麼，講了快一個小時。後來，這個管理官和夫人一起走了，遺體也決定運回東京。不過，好像不是為了葬禮。」

　　「那，是為了甚麼？」

　　「這當然是，」西口以右手掩著嘴。「為了解剖吧。司法解剖。」

　　成實倒抽了一口氣，瞠目結舌。

　　「要是變成殺人案的話，縣警總部也不會默不吭聲吧，因為玻璃浦的案子而出動警視廳的人會很奇怪，不過，上面的人可能會商量對策吧。總之因為這個緣故，我們局裡的氣氛也突然變得很緊繃，上面還下令說，需要調查的事今天以內一定要調查完畢。」說到這裡，西口意識到說太多了，「不行不行！」做出在嘴巴拉上拉鍊的動作，「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我的同學喔。所以，絕對不能說出去喔！」

　　「嗯，我懂。所以，西口，你今天來是甚麼事？」

　　「對哦，差點忘記重要的事。」西口先是打直背脊，然後輕輕彎腰行了個禮，「其實，我是來借一樣東西。有住宿登記名冊……之類的東西嗎？也就是，在這裡住宿的客人的名冊。」

　　「你要這種東西做甚麼？」

　　「這個嘛，這實在很難啟口。」西口環顧了一下館內。「我們在談塚原先生為甚麼會挑這間旅館。」

　　「意思是說，一般情況不會挑這種又老又髒的旅館？」

　　「沒有說到這麼難聽啦，只是應該有甚麼特別的理由吧。比方說是誰介紹的。所以，我們想知道過去的住宿客人。」

　　「哦，原來如此。要幾年分？」

　　「可以的話，全部。」

　　「我知道了。我去問我爸媽。」成實走向起居室，一邊反芻西口說的話。他說的話有道理，塚原為甚麼會挑這間「綠岩莊」呢？

　　§ 13

　　恭平吃完早餐想回自己的房間時，看到湯川在大廳。他坐在籐椅上，專注看著牆上的畫。那是一幅描繪海景的畫。

　　「這幅畫，是這家人畫的嗎？」湯川突然問恭平。

　　「我不知道。這幅畫有甚麼問題嗎？」

　　湯川指向這幅畫。

　　「從這間旅館看過去，怎樣努力也看不到這種海景。我在想，這是在哪裡眺望到的大海呢？」

　　恭平交互看著畫和物理學者的臉，然後歪著頭說：

　　「在哪裡看不重要吧。」

　　「當然很重要。這座小鎮把大海之美當作賣點，這棟旅館應該是為了提供來看海景的人們住宿所興建的。而旅館裡有這幅海景畫，當然會認為是附近的風景。如果這幅畫描繪的海是在別的地方，或只是想像的畫，這可以說是一種詐欺行為。」

　　「咦？這也太誇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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