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真夏方程式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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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川將雙手抵在榻榻米上,調整一下屁股的位置,依然以盤坐的姿勢正面面對恭平。 「你好像誤會了,我要跟你說清楚。我領的薪水是教學生們物理學的報酬。當然我自己也做研究,但無論再怎麼發表論文,都沒有任何報酬。研究經費是大學出的,但這是所謂的投資。因為我的論文如果得到諾貝爾獎之類的評價,對大學是一種榮譽。」 恭平定睛看向物理學者正經八百的臉。「你會得諾貝爾獎啊?」 「我剛才有說『如果』。」湯川用中指推推眼鏡。「科學家只是想探究真理。你聽得懂真理吧?」 「多多少少。」 「物理學者中,很多人不斷在探究宇宙的成立。你知不知道微中子?就是超新星爆炸時放出的基本粒子。分析這種基本粒子到頭昏眼花的地步,好不容易才能掌握遙遠星星的狀態,但你如果問做這種研究有甚麼用,我也只能回答對日常生活是沒甚麼影響。」 「那,為甚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想知道。」湯川說得毅然決然。「你為了來這間旅館帶了一張地圖對吧?多虧了地圖才能沒有迷路平安抵達。同樣的道理,人類為了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需要有詳細的地圖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的情況。但我們現在擁有的地圖還非常不完全,幾乎不能用。所以都到二十一世紀了,人類還是一樣在犯錯。戰爭之所以無法結束、環境之所以遭到破壞,都是因為我們擁有的只有充滿缺陷的地圖。找出這些缺少的部份正是科學家的使命。」 「嗯哼,感覺好無聊哦。」 「為甚麼?哪裡無聊了?」 「因為跟錢扯不上關係。換作是我,一定提不起勁。基本上,我對理科很不在行。而且那個也派不上甚麼用場吧。研究科學好玩嗎?」 「沒有比這個更好玩的。你只是不知道科學的樂趣罷了。這個世界充滿了謎團。即便只是小小的謎題,靠自己的力量將它解開時的快樂,沒有其它事物能夠比擬。」 恭平有聽沒有懂。偏著頭,身體也傾斜了。 「這個我就不用了。人類能不能走上正確的道路,只要我不當上美國總統就跟我無關。」 湯川哼地發出嗤鼻聲,不禁苦笑。 「『人類』這個詞聽起來可能太誇張,但單純說『人』也可以。要做甚麼行動時,人經常被迫做出選擇。你今天,打算做甚麼呢?」 「還沒決定。昨天晚上,姑丈說要帶我去海邊玩,不過出了那種事,不曉得還會不會去。」 「那麼,假設你姑丈有空去。那你就有兩條路可以選,看是照預定去海邊,還是延期。」 「才不會延期呢!我姑丈要帶我去的話,我當然會去嘍。」 「到時候,下雨怎麼辦?」 恭平看看窗外。「今天,天氣會變差嗎?」 「不知道。就算你出門時是晴天,說不定馬上就變天了。」 「那,先看氣象預報確定一下。」 「這就對了。氣象預報是氣象這門科學的恩賜。不過現在的氣象預報還不是很準確。你需要更準確的氣象預報。比方具體來說,玻璃浦的海水浴場的天氣一小時後會怎樣?兩小時後會怎樣?如果能知道不就太棒了。」 「是沒錯啦,可是不知道的事也沒辦法呀。」 「那就試試看,去問當地漁夫今天的天氣狀況。他們一定能詳細告訴我們吧。他們每天早上,都得預測今天的天氣以後才出海捕魚。因為海上起風浪的話會要了他們的命。他們仰賴的不只是氣象預報,還要參考到昨天為止的天氣、天空的顏色、風向、空氣的濕度等等情況,才能做出極為準確的預測。這毫無疑問就是科學。學習理科派不上用場?這種話等你學會看天氣圖再來說吧。」 恭平垮著一張臉默不吭聲。湯川知道駁倒他了,站起身來。不過走出房間之前,回頭俯瞰恭平說:「你討厭理科沒關係。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不知道的事就沒辦法』這種態度,有一天會害你犯下大錯。」 § 9 最靠近玻璃分局的中玻璃車站,是這條路線最大的車站,勉強有棟車站大樓,站前有個U形回轉道。但西口認為,即便如此看在東京人眼裡也只是個鄉下車站吧。他一年要去東京好幾次,但每次都被東京各地車站的氣派豪華嚇到。 「差不多快到了。」元山看著手錶低語。西口也跟著確認時間。下午兩點二十分。下行的特急列車應該快到了。 兩人就站在驗票口外面。可能是一早就東奔西跑,襯衫都汗濕了,不過兩人都沒脫掉外套,也確實系上領帶。 案發後,立即和塚原正次的家屬取得了聯絡。打了住宿登記表上寫的住家電話,妻子早苗剛好在家。西口說出事情後,早苗愕然無語。漫長的沉默,如實傳達出她是甚麼表情。 終於,早苗問了一句:「發生了甚麼事?」聲音沉著到令人驚訝。 西口照實地將事情說出。早苗除了隨聲附和,沒有特別插嘴發問,一直聽到最後。 西口請她來確認遺體,她說立刻啟程過來。西口請她在列車班次敲定後跟他聯絡,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她。因為他打算去車站接她。但此時,他只決定自己一個人去。 打電話給塚原早苗後大約一個小時,元山打電話到西口的手機,說他也要去車站接家屬,於是變成兩人前來迎接。 元山說,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多多良管理官打電話給局長,說他要和塚原早苗一起來。過世的塚原正次是多多良在搜查一課的前輩,去年退休。 從塚原帶著警察互助公會的會員證,就知道他原本是個警察,但萬萬沒想到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人。不過,這麼一來西口也就明白了,早苗在被告知塚原正次的死之後所展現的沉著,這是長年以來,做好心理準備送丈夫出門工作的妻子才能有的表現。 無論如何,警視廳管理官也同行的話,總不能派一個小警察去迎接。所以身為組長的元山也來到車站。 「啊,好像到了喔。」元山看向驗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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