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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好，那麼全員到齊了，我們正式開始吧。」司儀再度開始講話：「現在開始進行海底金屬礦物資源開發的說明會。我是海底金屬礦物資源機構公關課的桑野，擔任今天的司儀工作，還請各位多多指教。那麼首先，請技術課大致說明一下。」

　　擁有技術課課長頭銜的男人站起來的同時，室內的燈光暗了下來。銀幕上出現鬥大的標題「關於海底礦物資源的開發」。

　　成實打直背脊，打算一字一句毫不遺漏地聽個仔細。守護海洋是自己的使命。絕對不能為了資源開發，破壞大自然的寶藏。

　　今年夏天，玻璃浦和周邊的市鎮村開始心動，起因是經濟產業省的資源能源調查會發表的一份報告。報告的內容指出，從玻璃浦算起的幾十公里南方海域，極有希望成為海底熱水礦床商開發商業化的試驗候補地。

　　所謂海底熱水礦床，是海底噴出的含有金屬成份的熱水沉澱後所形成的岩塊。這些成份有，銅、鉛、鋅、金、銀等，但也富含鍺、鎵等稀有金屬。倘若在能盈虧合理的情況下挖掘這些世上偏向不足的稀有金屬，日本將可一躍成為資源大國。當然，政府也投入了心血研發這方面的技術。而迪斯美克，正是這個產業的先鋒。

　　這次，這個礦床之所以特別引人關注，是因為它位於比較淺的八百公尺處海底。越淺，當然就越容易開發，也可以降低成本。離陸地只有幾十公里，是達成商業化目標的理想距離。

　　這個計劃發表後，玻璃浦及周邊市鎮村引起相當大的騷動。但不是氣憤自己的海洋要被糟蹋了，而是有很多人期待當地會有新產業誕生。

　　§ 3

　　這條坡道，怎麼這麼長啊。恭平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眺望四周。以前來的時候，也經過海水浴場好幾次。只不過那時是坐父親開的車，這次第一次走路經過。

　　周遭的景色，看來和兩年前沒甚麼兩樣。坡道下方，有一棟曾經是旅館的大型建築物。屋頂和外牆都如熏過的灰色，巨大招牌的塗料也斑駁脫落了。恭平想起上次坐車經過時，父親敬一說了一個詞「廢墟」。

　　「這種地方就叫廢墟，漢字有點難寫。指的是沒人住，已經荒廢的建築物。這以前應該是一棟氣派的旅館吧。」

　　「為甚麼沒人住呢？」恭平問。

　　「這是因為啊，已經賺不到錢了。因為客人都不來了。」

　　「為甚麼不來了呢？」

　　父親「嗯」地沉吟之後答道：「因為，還有其它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地方？」

　　「就是好玩的地方呀，比方說迪斯尼樂園或夏威夷之類的。」

　　「嗯哼。」

　　恭平沒去過夏威夷，但很喜歡迪斯尼樂園。跟朋友說要去玻璃浦，也沒人知道是甚麼地方，一點都不表羡慕。

　　恭平想起那時和爸爸的對話，再度起步走上坡道。走著走著，恭平心裡湧現一個疑問，到底為甚麼要在這種地方蓋這麼大的旅館呢？是不是以前有很多人來呢？

　　前方終於出現眼熟的建築物，和剛才的廢墟相比，不到四分之一。唯獨老舊這一點不輸廢墟。經營者是恭平的姑丈川畑重治，但他是第二代，打從十五年前繼承以來，未曾重新裝潢過。敬一常說：「反正沒甚麼客人來，那種破舊的旅館，乾脆早點收起來吧。」

　　恭平拉開玄關的拉門，走了進去。裡面冷氣很強，真的很舒服。恭平朝裡面喊：「有人在嗎？」

　　櫃檯後面的布簾晃動，姑姑川畑節子笑容可掬地走出來。

　　「哎呀，是恭平啊，你好。你長這麼大了呀。」第一句話，和成實說的一模一樣。她們大概認為對小孩子說「你長大了」，小孩就會高興吧。

　　恭平連忙行了一個禮。「姑姑好，從今天起麻煩您多照顧了。」

　　節子不禁苦笑。

　　「你在說甚麼呀，感覺好見外。來來來，快進來吧。」

　　恭平脫下鞋子，換上室內拖鞋。大廳小歸小，但還是五臟俱全。裡面擺著藤制長椅。

　　「外頭很熱吧？我這就去倒冰飲料給你喝哦。有果汁和麥茶，你要哪一種？也有可樂喲。」

　　「那，可樂。」

　　「可樂啊。好的。」節子用手指比出V，往櫃檯後面走去。

　　恭平卸下背包，坐在籐椅上，隨意環顧室內。一幅描繪近海的油畫，裝框掛在牆上。油畫旁邊貼著附有插畫介紹的周邊觀光景點地圖，不過褪色褪得很嚴重，幾乎看不清楚了。牆上掛的古老時鐘，指著下午兩點。

　　聽到「哦哦」的沙啞男聲，恭平轉頭一看，重治出現在裡面的走廊上。「歡迎歡迎，你來了啊。」

　　重治胖得和不倒翁一樣的身材，和兩年前見到時一樣。頭髮變得更稀疏了，已經可以稱得上禿頭。不同的是，他現在拄著拐杖。恭平想起敬一說過的話，因為體重太重，膝蓋不堪負荷。

　　恭平起身向他打招呼：「姑丈好。」

　　「你別站著，因為姑丈也想坐下來。嘿咻！」重治在恭平的對面坐下，嘿嘿嘿地笑了，笑得一臉像財神爺。「怎麼樣？你爸爸和媽媽好嗎？」

　　「嗯。」恭平點點頭。「兩個人都忙得要命！」

　　「這樣啊，生意興隆是好事呀。」

　　節子用託盤端著水壺和玻璃杯出來。可能是聽到重治的聲音，玻璃杯放了三個，其中一個裝了可樂。

　　「幹麼，我也要喝可樂啦。」重治說。

　　「你不行喝。你要控制糖分。」節子將水壺裡的麥茶倒進玻璃杯。

　　恭平喝了口可樂，因為很渴覺得很好喝。

　　節子是敬一的姊姊，但母親是不同人。節子的母親，在她年幼時車禍過世了。之後，父親再娶，生下了敬一。因此節子和敬一差了九歲。

　　「我在車站遇到成實喲！不過她說還有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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