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再見了,忍老師 | 上頁 下頁
三七


  「所以,可能不光是為了錢財,肉體也可能遭到威脅。」新藤說話時,強調了「肉體」這兩個字。「看來正當防衛成立的可能性相當高,當然,也要考慮防衛過當的可能性。」

  「當事人當然主張無意殺死對方。她在半夜起床上廁所後,想要回二樓睡覺,走上樓梯時,卻聽到二樓有動靜,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她拿起放在玄關的槌球球杆——」

  「等、等一下。」漆崎還沒有說完,新藤伸出手打斷了他,「槌球?住在這裡的人幾歲了?」

  「今年六十二歲的老婦人。當然,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她不可能有肉體面臨威脅的危險,不然恐怕會被婦女團體抗議。」

  「六十二歲……槌球的球杆……」

  新藤覺得被打死的那個男人一定死不瞑目。

  漆崎和新藤在東成警署見到了那位六十二歲的老婦人,名叫松岡稻子的她穿了一件明亮的草綠色開襟衫,但因為極瘦,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蒼老,而且,臉上的氣色很差。

  「我拿著槌球的球杆悄悄上了二樓,發現兩坪多大的房間內有動靜,仔細一看,是一個人影。我就問,你是誰?一個男人突然起身朝我撲來,我嚇壞了,嚇死了。被他追著跑到鋪了被子的房間時,心想他一定會殺了我,所以,我就不顧一切地揮動球杆,完全不知道有沒有打到人,當我回過神時,發現那個男人倒在地上。被子上也都沾滿了血,之後,我茫然地看著他五分鐘,不,應該有十分鐘。我癱坐在地上無法走路,但最後還是設法爬下樓梯,走到電話旁。人真的很沒用,在關鍵時刻完全都嚇傻了,我想不起來報警要打一一〇。我還在暗想,是一〇一,還是〇一一。花了好長時間想起來後,終於撥通了電話,請警方上門瞭解情況。」

  松岡稻子淡淡地向新藤他們說明情況,不知道是否已經向轄區刑警說過一次的關係,她說的內容井然有序,完全沒有矛盾之處。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漆崎問。

  松岡稻子皺了皺眉頭後點頭。

  「雖然很噁心,但我還是看了,因為我擔心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

  「你認識嗎?」

  新藤問,稻子用力搖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我並沒有因為沒見過他,就覺得他死了也無所謂。」

  說著說著,她深深垂下頭,不一會兒,開始流淚。

  「你最近有沒有告訴別人,家裡有放甚麼財物?」

  漆崎看到稻子的眼淚,語氣變得更加平靜了。

  「我沒有四處宣揚,但昨天白天去銀行領了四百萬,準備付老人院的訂金,我放在二樓的衣櫃裡。」

  「四百萬……你有沒有向別人提過這件事?」

  「我不記得曾經告訴別人,但可能我在銀行領錢時被人看到了,我是在三協銀行的森之宮分行領的錢。」

  漆崎交叉抱起雙臂。

  命案發生的第三天,終於查到了死亡男子的身分。有一個男人看了報紙上的人像畫,說很像自己的熟人。這個名叫江島的男人借了十萬圓給被打死的男子,正在四處找男子還錢。

  接到通知後,新藤也去了東成警署。

  據江島說,死去的男子名叫永山和雄,因為他有前科,經過比對指紋,證實的確是他。

  江島還提供了永山目前居住的公寓,一看到地址,正在辦公室的新藤忍不住叫了起來。

  「怎麼了?」東成警署的刑警問。

  「不,沒事,對了,」新藤壓低嗓門說:「我可以去那棟公寓打聽情況。」

  2

  「突然找我來,我還以為有甚麼好事,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事。」

  田中鐵平把書裝進紙箱時說道。

  「你少抱怨,現在放春假,反正也沒事可做。」

  正在整理衣櫃裡衣服的阿忍回答。

  「鐵平雖然沒事,我可是很忙喔。難波的高島屋正在舉辦運動衣和牛仔褲的特賣,我原本打算去那裡,但鐵平說,絕對來這裡比較好玩,所以我就陪他來了,沒想到居然叫我們幫忙搬家。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滿嘴抱怨的原田郁夫也是阿忍以前的學生,他負責用報紙把碗盤包起後,裝進紙箱裡。

  「還真會抱怨,真拿你們沒辦法,那來喝杯茶吧。」

  阿忍拍了拍牛仔褲的大腿後站了起來。

  「應該有好吃的點心可以配茶吧。」

  鐵平立刻跑到桌旁,用好像老頭子般的口吻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面,別想用便宜的最中餅【注:一種特製餅皮夾豆沙餡的日式和菓子。】來打發我們。」

  「我是誰啊,怎麼可能買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鐵平和郁夫看到阿忍拿出來的優格塔,忍不住拍著手。

  「真不愧是老師,真是內行啊。」

  「老師對吃這件事很有研究。」

  「想吃的話就趕快去洗手。」

  聽到阿忍的吩咐,兩個人像小學生一樣,跑去了洗手間。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畢業已經兩年了。」

  鐵平大口吃著優格塔說,「老師,你馬上就要回學校了,該不會連怎麼上課都忘了吧?」

  「不瞞你們說,我真的在為這件事煩惱。」

  阿忍回答,兩個人意外地瞪大眼睛。

  「老師,你難得這麼沒自信。」

  鬱夫說著,繼續一口又一口地吃著點心,「平時都自信過剩。」

  「誰自信過剩了,我這麼謙虛。」

  阿忍瞪大眼睛,但很快就垂頭喪氣地歎著氣,「因為我有整整兩年沒有和小孩子接觸了,所以,這次回學校,我很擔心能不能瞭解學生敏感的內心。」

  「你不是有和我們相處嗎?」鬱夫說。

  「對啊、對啊。」鐵平也點著頭,喝著紅茶。

  「和你們相處也沒用,都已經是中學生了。而且,你們何時敏感過?臉皮厚得像城牆。」

  「太過分了。」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竹內忍以前曾經在大路小學教鐵平他們,為了在教學上更上一層樓,她在兵庫的大學深造。如今,已經完成了兩年的學業,下個月就要回學校教書了。下周將要搬離之前為了專心讀書而借的這間公寓,搬回老家住。

  「下次要去的是阿倍野的文福小學吧?那所小學是有名的好學校,水平很高,家長會也一定很囉嗦。」

  鬱夫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然水平很高,但學生人數很少,所以,可以照顧到每一個學生,但也因為這樣,教師的影響力很大。所以說,真的是責任重大。」

  「不必在意,老師,你一定沒問題的,不會有問題的。」

  鐵平說著,拍了拍阿忍的肩膀。

  「我需要你鼓勵的話就完蛋了。」

  正當她歎著氣時,玄關的門鈴響了。阿忍從門上的貓眼往外看,發現新藤笑嘻嘻地站在門口。阿忍驚訝地打開了門。

  「新藤先生,這麼大白天的,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剛好因為有點事來這棟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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