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以前,我死去的家 | 上頁 下頁
四〇


  「雖然那名警察無法斷言,但他這麼推理。」

  「他在信中說,有很多疑點,還有這副手套。」說著,她看著我手上的手套。

  「在書房內發現十八公升的燈油桶的確很奇怪,照理說,警方應該會更詳細調查這起案子。」我說。

  沙也加似乎察覺到我話中有話。

  「照理說?」她立刻問我。

  「禦廚啟一郎是法律專家,當然在警界的人脈很廣,很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導致警方沒有深入追查。如果禦廚夫人向警界高層打招呼,希望不要嚴加追查,恐怕警方就會草草結案。」

  「難道禦廚夫人知道是父子同歸於盡,故意想要隱瞞嗎?」

  「有可能,」我回答說,「反過來說,警方沒有積極偵查,更證明了火災並非單純失火。」

  沙也加再度低頭看著信箋,然後抬起頭說:

  「果真如此的話,是誰找誰同歸於盡?名叫雅和的父親嗎?還是……」

  「根據這位刑警的推理,應該是佑介。」

  她似乎也想到了這個答案,所以並沒有感到驚訝,反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覺得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佑介搬了……十八公升的燈油桶,當然是這樣吧。」

  「火災發生在上午十一點左右,而且二月十一日是假日,也許禦廚雅和還在睡覺。因為他愛喝酒,那天可能剛好宿醉,佑介想要和他同歸於盡的話,無疑是良好的時機。」

  「你覺得他是怎麼做的?」沙也加眼中露出害怕。

  「應該是很普通的方法吧,趁對方熟睡之際灑燈油,然後點火。很簡單,就連小孩子都能做到。」

  「之後自己怎麼做?跳進火裡嗎?」

  「應該吧。」

  聽到我的回答,沙也加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在問:「真的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嗎?」我問。

  「他做得到嗎?」她微微偏著頭,「他做得到這麼可怕的事嗎?」

  「從日記中就知道,佑介因為他的父親煩惱不已,人一旦被逼急了,會做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這我知道。」沙也加單手托腮,微微歪著腦袋,似乎無法接受。

  我把手套放回信封。

  「總之,在這裡無法瞭解進一步消息,佑介找他父親同歸於盡,也只是這位刑警的推理而已。」

  「是啊,」她小聲回答後,瀏覽了信箋的內容,但最後的附記吸引了她的注意。「最後附記的部分,」說著,她把信遞到我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沒甚麼啊,只是有人長得像她而已啊。」

  「但這個警察為甚麼要在附記中特地提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他可能覺得是趣聞吧。」

  「我不這麼認為,」她搖了搖頭,「而且你不認為警方接獲通報這件事就很奇怪嗎?」

  「為甚麼?」

  「因為,」她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想法。當她想清楚之後,又繼續說了下去,「你不覺得有人在火災發生的當天看到了相關的人,就特地打電話去警局很奇怪嗎?當時禦廚夫人在哪裡和火災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是懷疑夫人縱火,為了證明她的不在場證明,或許還情有可原,但看信上所寫的內容,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聽她這麼說,我又重新看了附記的部分,覺得沙也加說的話很有道理。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沙也加看著我的臉問。

  「很難說,」我謹慎地回答,「因為聽說不管發生任何事件,即使明顯和案情無關的事,也會有人特地聯絡警方。這個通報者可能也屬￿這種情況,刑警在附記的部分提這件事,就代表這件事並不重要。」

  「是這樣嗎?」

  「還有其它可能嗎?」我反問她。

  沙也加看向窗戶,咬著自己右手的大拇指,足足思考了三十秒。

  「動物園……」她小聲嘀咕著。

  「甚麼?」我問她,「你說甚麼?」

  她轉頭看著我。

  「我對動物園這件事耿耿於懷,在火災發生的那天去動物園……火災和動物園……」她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凝視著半空中某一點,「不是毫無關係,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某種關係。」

  我努力擠出笑容,把手搭在她肩上。

  「你太累了,所以連這種小事都很在意,把一些毫無意義的事也想成有某種意義。」

  「不是的,我真的快想起來了。」說著,沙也加一直重複著「動物園、動物園」,似乎相信那是可以幫她找回記憶的咒語。

  「要不要先吃東西?放鬆一下比較好。」

  「對不起,你先不要說話。」她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強烈語氣說道,我不小心把手上的信封掉在地上。這個聲音似乎讓陷入思考的她回過神,對我苦笑著,為剛才那句話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我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竟然說那種話。」

  「沒關係,只是我覺得你鑽牛角尖反而不好。」

  「是啊。」她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也許應該放鬆一下心情。你幫我買了甚麼?」

  「只是隨便買一些。」我拿起放在地上的超商袋子。

  「我們下樓去吧。」

  「你先下去吧,我稍微整理一下。」

  「好。」

  沙也加走出房間,確認她下樓後,我走向房間角落的衣櫃,打開衣櫃下方的抽屜,從裡面拿出聖經。

  聽到動物園時,我想起一件事。昨天在檢查聖經時,看到裡面夾了兩張動物園的票根。當時並沒有太在意,所以沒有看上面的日期。

  票根剛好夾在聖經中間,三公分左右的票根,總共有兩張。一張成人票,另一張是兒童票。

  日期——

  沒錯。雖然有點磨損,看不太清楚,但的確是二月十一日。年份也一致。

  這件事絕非巧合。刑警小倉在信中提到通報者說的那件事是事實,火災發生的那一天,禦廚夫人去了動物園。

  而且,夫人並不是一個人去那裡。

  那封信的附記部分也寫著「看到你們」,「成人」的票根是夫人的,但那張「兒童」票根是誰的呢?不用說,當然不可能是佑介。

  一股不祥的冷風從後背吹向脖子,我的手指好像凍僵了,手上的動物園票根差點掉落。

  我把票根夾回聖經,關上抽屜。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事,但我的動作很僵硬。

  這時,背後傳來咯吱的聲音,我屏住呼吸回頭一看,發現沙也加詫異地看著我。

  「你在幹甚麼?」她問。

  「沒、沒事。」我站了起來,「我檢查一下抽屜,裡面只有一本舊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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