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異變13秒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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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可以由你負責下達指示嗎?」 「知道了。」 誠哉離開交誼廳,前往餐廳。已換好衣服的冬樹,伸長手腳坐在椅子上。 「身體怎麼樣?」誠哉站在弟弟面前。 「……馬馬虎虎吧。」 冬樹的臉色很糟,還有黑眼圈。剛回來的時候看起來連動都有困難,不過他沒發病,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我們就來偵訊吧。」誠哉拉來椅子,一屁股坐下。「我重新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冬樹滿臉疲憊,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甚麼了不起的理由。我覺得這樣下去大家都會垮掉,必須想辦法解決。就這樣。」 「你為甚麼不跟我商量?」 「如果找你商量,你會贊成嗎?你會同意讓我半夜出門?」 「……應該不會同意吧。我應該會叫你至少先等到天亮再說。」 「那樣就太遲了。哥你知道嗎,山西先生本來打算偷偷離開。你知道為甚麼嗎?因為他發現自己感染新流感,他覺得這樣下去只會拖累大家。看到山西先生這樣,卻幫不上任何忙,我真的很不甘心。我覺得一定要想辦法救他。我曾聽說新流感的治療藥物如果不儘早服用就不會見效,所以我決定了。現在,立刻就得出門。我唯一的誤算是明日香也跟來了。」 「她是在哪發病的?」 「好像是在醫院的路上,但我開始找藥時她才承認。老實說,我當時慌了。我不知該怎麼辦。」 「所以你決定先觀望情況再說嗎?」 「不對。」冬樹搖頭。「找到克流感後,我立刻從醫院出發。帶著她。」 「在那時候,她還有足夠的力氣可以行動嗎?」 「不。那時她已經連走路都很困難了。所以,走到一半我只好背她。」 誠哉歎了口氣。 「你就沒想過先把明日香留在醫院,自己帶著克流感回來嗎?」 「明日香也叫我這麼做。她懇求我,拜託我這麼做。她還說,如果是哥你一定會這樣做。但是,我做不到。把一個發燒生病的人,留在那麼陰暗的醫院,這種事我做不到。你想想看,沒有吃的,也不知幾時會有人來救援,再加上高燒。如果是我在那種狀態下被丟下不管,我一定會瘋掉的。所以,我跟她說我們要一起回去。我跟她說,如果她走不動我會背她。」 冬樹凹陷的雙眼轉向他。 「哥想說甚麼我都知道。你一定會說那樣做如果二人都垮了豈非毫無意義。實際上,我們的確走到一半就進退兩難了。明日香走不動了,我也沒力氣再繼續背她走。這時又下起大雨,雙腳被滾滾濁流帶著走,我以為我們已經完了。要不是有那個人來救我們,說不定到天黑還回不了這裡。如果把明日香留在醫院我自己先回來,也許早就已經讓大家服下克流感,這時候也能趕回去救明日香了。但在那種時候,我就是無法像哥你一樣冷靜行動。就算理智上知道該怎麼做,我還是做不到。」 冬樹懊惱地咬唇,垂下頭。從他眼中掉出的淚水,落在他的腳邊。 誠哉默默起身。 「哥……」冬樹仰起臉。 「夠了,我都明白了。你好好休息。」 誠哉走出餐廳。交誼廳裡,換好衣服的河瀨敞開雙腿,大剌剌坐著。他穿的好像是這家飯店的制服,大概是找不到別的衣服可換吧。 河瀨本來閉著眼,誠哉站到他面前後,他似乎察覺到動靜,便睜開了眼。 「你是為了救他們兩個,才離開這裡嗎?」誠哉問。 河瀨聳肩。 「我沒那麼好心。只是,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 「我們的甚麼對話?」 「說某某人去找藥之類的。然後,人好像一直沒回來,所以你們擔心對方不知怎麼了。我就去看看情況囉,反正我身體也好多了。」 「你在哪找到他們兩人的?」 「到處都亂七八糟所以我也不是很確定,應該是在歌舞伎座附近吧。馬路整個陷下去了。我不經意探頭一看,他倆就蹲在底下。我還以為已經死了,結果一喊他們,男的就抬起頭了。感覺他們好像已經精疲力盡了,所以我就丟繩子給他。」 「虧你想得到事先準備繩子。」 「數寄屋橋的十字路口不是有個派出所嗎?我經過那裡時順手借來的。因為我看到處都很不好走,我想一定會派上用場。那捆繩索,大概是用來隔離案件現場圍觀群眾的吧。」 「想到要用繩子綁在三人身上,還真有你的。」 誠哉這麼一說,河瀨淺笑。 「沒甚麼啦。只是拉他們上來時綁在身上,後來就這麼一路拉回來了。我倒覺得,那個小夥子挺厲害的。因為路上,好幾次都是靠他扛著女孩。他自己都已經那麼累了,真是不簡單。」 「你也是。」誠哉說。「不過下次如果要出去,希望你先打聲招呼。」 「好啦,知道了。你就是要說這個嗎?沒事的話我想睡一下。雖然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但是還是很累。」 「我想也是。你好好睡一覺吧。」誠哉離開河瀨面前。 不久之後,日落了。建築物內急速變暗,幾乎所有的人都睡了。他們的鼾聲被風雨聲掩蓋。 誠哉坐在交誼廳的沙發,與菜菜美一同凝視燭火。不知哪裡有風吹入,火焰正微微晃動。 「也許我錯了。」誠哉低語。 「你是指甚麼?」 「我是說,自己的思考方式。我一直深信在這種極限狀態中要生存,唯一需要的就是冷靜客觀的判斷。我以為一旦出問題時,任憑感情左右行動是大忌。況且在警界,我也是這樣被教育的。」 「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夠否定久我先生你的做法。大家都很清楚,多虧有你那種做法,我們才能活到現在。」 「可是如果照我這種做法,可能到現在也拿不到克流感。」誠哉交握十指。「據說山西先生發現自己發病後,本來想獨自離開這裡,因為他不想給大家添麻煩。」 菜菜美的眉線往下傾斜,表情悲傷。「原來是這樣啊。」 「在我看來,那毫無道理可言。到了早上,大家發現山西先生不見以後,就必須到處找他。在那過程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甚麼問題。就結果而言,這樣反而對大家造成更大的麻煩。沒想到就連山西先生那麼睿智的人,都沒考慮到這點。」 菜菜美緘默不語。即便能夠理解誠哉的意見,想必也無法同意他對一個生病老人的指摘吧。 「但我弟看到那樣的山西先生,卻被打動了。他立刻沖上沒有燈光、滿目瘡痍的街頭。不只是冬樹,明日香也跟去了。他們完全沒想過,也許某一方會在半路發病。雖然他們最後找到了藥,其中一人卻發病了。發病的人要求另一人撇下自己先走,另一人卻做不到,還有勇無謀地決定要背病人走回來。果然,他們在半路上就陷入絕境,但是這時伸出援手的,竟是不顧自己病情尚未完全康復,便擅自出門的頭號病人。」誠哉搖頭。「我看傻了,這些全是我無法理解的行動。每個人都衝動行事,只能說他們已喪失理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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