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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你的心意我懂,但是不能讓你也跟著病倒。」誠哉插入二人的對話。

  「可是,我想我應該不會得流感。」

  「為甚麼?」

  「去年我得過了,所以我想我應該有抗體。」

  「原來如此。」誠哉點頭。「這是個好消息。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你不會得病,畢竟流感也分很多種。」

  「但是,把事情全都推給你和菜菜美小姐我實在過意不去,未央畢竟是我的女兒。」

  「誰跟誰是一家人在此時此地已毫無意義。這個世界只有我們,不分家族與外人。你只需要思考怎樣才能讓大家都活下去就好了。」

  誠哉不確定這番話是否說服了榮美子,但她默默垂首了。她的手繼續溫柔地輕拍嬰兒背部。嬰兒大概因此感到安心了,他不再哭泣,墜入夢鄉。

  「謝謝你,榮美子小姐。」菜菜美說。「但我不要緊。基本上,我已打過預防針了,所以和其它人相比,感染的機率應該較低。」

  況且——誠哉接著說:

  「你還肩負著照顧勇人這個重責大任。這件事,即便是身為護士的菜菜美小姐,恐怕也不會做得比你好。畢竟當過母親的,這裡只有你。」

  但她依舊垂首搖頭。

  「請不要高估我,我根本不是個好母親。」

  「這話怎麼說?」

  「因為,」榮美子抬起頭,但立刻又垂落視線。「沒甚麼。」

  「總之,這邊交給我們就好。」

  榮美子微微點頭,然後仰起臉。

  「請問,明日香小姐和令弟到哪去了?」

  「不知道,但我猜應該是去醫院或藥局了。病倒的山西先生身上蓋著毯子,那八成是他們兩個蓋的吧。我想是因為山西先生發病了,他們才決定賭一把。」

  「賭甚麼?」

  「藥。」誠哉說。「他們應該是去尋找治療流感的藥了。想必是我弟提議的吧。真是的,這傢伙就是這麼沒腦子。」

  「可是,如果有克流感的話會很有幫助。」菜菜美說。「我想山西先生應該是被未央傳染的。其它的人極有可能只是還處於潛伏期,所以才沒發病。」

  「這個我知道,但是半夜外出實在不象話。至少可以等到天亮再出發吧。」誠哉咬唇。「而且還帶著明日香,他簡直瘋了。要去也該一個人去。」

  「可是,那是因為我們規定不能半夜獨自行動。」

  「就算兩人同行,也不可以出遠門。那條規定的意思是,不得不走出建築物時也不可單獨行動。」

  「即便如此,他們可能覺得兩人同行至少總比單獨出門安全吧。」

  菜菜美拚命替冬樹說情,但誠哉還是在胸前交迭雙臂。

  「這種情況正好相反。縱使要賭命,也該讓我弟弟一個人去。」

  「為甚麼?」

  「都預料到會有危險了,當然要讓他自己去。正如你所說的,他們兩個說不定也已感染。誰也無法保證不會在找藥的途中發病。」

  菜菜美與榮美子同時驚愕地張口。

  「萬一其中一人發病了,另一人的行動也會受到牽制。事實上,恐怕會寸步難行。那樣不僅無法找藥,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把藥送回來。最後連另一個人也有感染之虞。兩人同行,就表示引起這種事態的機率會變成二倍。」

  兩名女性似乎從沒這麼想到這些,此時啞然失聲。

  「但是,如果只有一個人去,不是更危險嗎?」菜菜美反駁。「因為沒有人會來救援,也無法動彈。」

  「但是至少只有一個人。」

  「甚麼意思?」

  「我們損失的人數只有一個人。兩人同行,危險度會倍增,損失的人數也變成二倍。哪個比較划算,稍作思考就明白。」

  「你說這叫損失……」菜菜美不悅地垂下頭。

  「為了別人而賭命沒關係,但是如果沒有隨時預作最壞的打算,那只不過是在嘩眾取寵。我弟弟應該只拿他自己的性命去賭。如果沒有先想好碰上最壞的情形發生時,該如何極力減少倖存者的損失,那賭命就毫無意義了。」

  兩名女性陷入沉默時,誠哉發現眼角餘光有東西在動。定睛一看,是小峰站在那裡。

  「有甚麼問題嗎?」誠哉問。

  小峰目不轉睛地盯著誠哉,咳了一聲。下一秒,他臉孔扭曲,就地蹲下了。

  「小峰先生!」

  菜菜美想沖過去,卻被小峰伸手制止。

  「你最好別靠近,我被傳染了。」他喘息著說。

  誰來看都知道小峰病了。誠哉雖然絕望,還是緩緩走近他。「有發燒嗎?」

  「有……我想熱度應該很高。」小峰想要就地躺平。

  「不能睡在那種地方。至少要去沙發……」

  在菜菜美的扶持下,小峰移往旁邊的沙發。坐下後,他狠狠瞪視誠哉。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只要跟那種流氓扯上關係,一定會變成這樣。他是個瘟神。再這樣下去我們統統都會完蛋。你說怎麼辦?」

  「對不起,小峰先生。」榮美子道歉。「把病傳染給小峰先生的,應該是未央。所以,就算沒有救那個刺青的人,我想最後還是會變成這樣。久我先生並沒有錯。」

  小峰的嘴角冷冷一撇。

  「那麼未央又是被誰傳染的?不就是那個流氓嗎?久我先生,我記得你說過,凡是威脅我們生存的人都要排除在外。那你打從一開始,就該先排除那個男人才對。」

  「可是生病也不是他願意的吧?」菜菜美打圓場說。

  「各位,我看你們好像都很同情那個流氓。」

  「才沒有……」菜菜美說到這裡時,目光射向誠哉的後方。

  誠哉轉身。站在那裡的是河瀨。

  「你還好嗎?」誠哉問。

  「舒服一點了。我口渴,想找點東西喝。」

  「啊,那,我去拿茶來。」榮美子抱著嬰兒,走向餐廳。

  河瀨看著小峰,小峰避開目光。河瀨哼了一聲。

  「冬樹先生他們現在已經去找藥了。」菜菜美對小峰說。「只要拿到藥,一定會立刻好起來的。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

  小峰默默搖頭,在沙發上躺平。

  榮美子拿著寶特瓶裝的日本茶回來。

  「我拿給他。你最好還是不要靠近。」誠哉接過寶特瓶,拿去給河瀨。「喝了這個,你立刻去休息。」

  河瀨握緊寶特瓶,看著榮美子。

  「有小嬰兒啊。此外,好像也有老先生生病。」

  「雖然我們本來彼此都不認識,但是現在互助共生。」

  河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打開寶特瓶喝茶。

  「那個寶特瓶你要負責收好。」誠哉說。「千萬要小心,絕對不能讓其它人誤飲。」

  「噢,我知道。」河瀨轉身,朝交誼廳後方邁步走去。但他立刻止步,轉過身來。「如果我離開比較好,你們可以直說,我可不想被人當成眼中釘,還死皮賴臉地巴著你們。」

  誠哉想了一下才回答:

  「當然,如果到了那種時候我會毫不客氣地直說。」

  河瀨冷哼一聲,對小峰投以一瞥後再次邁步。而小峰,早已在沙發上陷入昏睡。

  「呃,那我要去準備早餐了。」榮美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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