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異變13秒 | 上頁 下頁
二八


  「狀況不算好。龜裂幾時產生的我不知道,但昨晚的大雨恐怕讓內部大量滲水了,鋼筋極有可能已經生銹了。」

  原來如此,誠哉也表情凝重地點點頭。

  進去一看,內側牆壁也有多條裂縫。有些地方甚至在滲水。

  他們走樓梯上二樓。明日香正在掛著二年三班這塊牌子的教室前等候。

  「太好了。看來你們全都平安無事。」明日香先主動招呼。

  「你們這邊呢?看起來好像是從體育館逃過來的。」冬樹問。

  「因為地板快要淹水,所以我們就慌忙搬過來了。可是,老奶奶受傷了。」

  「老奶奶……你是說,山西太太嗎?」

  走進教室一看,課桌都被推到後方。山西春子躺在鋪在地上的墊子上,遠遠看也看得出她的臉色蒼白,菜菜美與山西繁雄守在她身旁。白木榮美子抱著勇人,未央和太一一起坐在稍遠的椅子上。

  「出了甚麼事?」誠哉問菜菜美。

  她悲傷的目光瞥向他。

  「逃出體育館時,她跌倒撞到頭,結果就昏迷不醒了……」

  「撞到頭的哪裡?」

  「後腦部。沒有外傷。這點令我很擔心。」

  「你是說腦內有損傷?」

  菜菜美點頭。

  「我想本來應該是不能搬動她的。就算要搬移,也得先牢牢固定住再搬。可是當時已經沒辦法做那麼多處理了,所以大家就一起把她抬了過來。」

  冬樹也湊近看著春子的臉。她雖然好像有在呼吸,但一動也不動。即使是缺乏醫學知識的冬樹也知道,春子的狀態很危險。

  「像她這種情況,醫院通常會怎麼處置?」誠哉問。

  「當然會先照X光。確定受傷狀態後,再予以適當治療……以她這種情況,我想應該是要開刀。」

  誠哉皺起雙眉,低聲說:「開刀嗎?」

  在場眾人陷入沉默。菜菜美只是個護士,不可能操刀動手術。但如果不那樣做,山西春子沒有康復的希望。

  「哥,怎麼辦?」冬樹看著誠哉。

  誠哉歎口氣後開口說:

  「老實說,我打算去總理官邸避難。」

  「去官邸?」

  「是的。昨天,我去勘查過,那裡幾乎毫髮無傷,也有妥善的發電設備以及存糧。我想做為今後的生活據點應是最佳地點。」

  「那我們要怎麼去那裡?」

  「當然只能靠走路了。」

  「在這種狀態下?光是從戶田先生他們公司走回這裡,就已經費盡千辛萬苦了。」

  「只要多花點時間,大家團結合作,應該會有辦法吧。」

  「那老奶奶怎麼辦?用擔架抬嗎?」

  誠哉沒回答冬樹這個問題。他臉色沉痛,撇開目光。在那一瞬間,冬樹猜到了兄長的想法。

  「要拋下她不管?你這樣還算是人嗎?」

  「不是要拋棄她,只是,我想恐怕是無法搬運她了。」

  「那不是一樣嗎?在這種狀態下把她丟在這裡,她絕對活不了。」

  於是誠哉看向菜菜美。

  「如果把山西太太抬到官邸,有希望救活她嗎?」

  菜菜美低頭,默默無語地搖頭。

  冬樹瞪著誠哉。

  「反正都一樣救不活,所以就乾脆扔下她嗎?再怎麼說,這也太過分了吧。昨晚你自己跟我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你不是說要尊敬長輩!」

  誠哉銳利的目光射向冬樹。

  「你知道怎麼去官邸吧?你替我帶大家過去。」

  「那哥你呢?」

  「我留在這裡。我要親眼看著山西太太咽下最後一口氣。既然無法治療也不能開刀,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誠哉這句話令冬樹心慌意亂,他想不出該說甚麼話才好。

  「久我先生,那可不行。」山西繁雄以平穩的語氣說。「那不能讓你來做,那是我的職責。」

  「不,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誠哉說。

  「那大家都留下呢?」說這話的是明日香。「我看就這麼辦吧。這段日子我們都是一起走過來的。」

  「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冬樹看著誠哉說。

  誠哉咬唇,陷入深思。這時,「我可以插嘴嗎?」戶田發話了。

  「我和小峰檢查過這棟建築,狀況相當危險。下次如果再發生大地震,絕對撐不住。說得明白點,恐怕會倒塌。」

  「換句話說,你是說我們應該越快離開越好?」

  「沒錯。」戶田如此回答誠哉的問題。

  「大叔,你不要因為自己不想留下來,就故意胡亂找碴好嗎?」明日香蹙眉說。

  「這不是故意找碴。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有建築師資格,這棟建築是危樓。」

  在冬樹看來,戶田實在不像是危言聳聽。誠哉似乎也有同感,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山西繁雄弓腰,握住春子的右手。他仔細打量老妻的面容。

  「她的手很暖,也有呼吸,看起來就像只是在睡覺。」

  然後他對菜菜美說:「小姐,你有很多藥吧。那些藥,統統都只能用來治病嗎?」

  菜菜美側首不解。「這話是甚麼意思?」

  「簡單說,」山西繁雄繼續說,「我是在問你,有沒有可以讓她安樂死的藥?」

  § 17

  老人的發言霎時令眾人悄然無聲,大家只聽得見詭異的風聲呼呼吹過。

  冬樹上前一步。

  「你在胡說甚麼,當然不能那麼做呀。」

  山西聽了,緩緩把臉轉向冬樹。冬樹看見他的表情,內心一驚。老人的眼中蘊藏的光芒甚至可用冷酷來形容。

  「你這句話,意思是指沒有方法做到?還是在道德上做不到?」

  「當然是後者。」

  「若是這樣,那我倒想問你,道德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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