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異變13秒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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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這怎能跟道路開發相提並論。」他一邊掏出香煙和打火機一邊走向出口。 戶田前腳才出去,誠哉與太一就回來了。 「外面情況如何?」冬樹問。 「附近的火災好像大致都平息了。」誠哉回答。「話雖如此,火並未完全熄滅,這只代表這一帶的住宅都燒光了。總之,應該不用擔心火勢會延燒到這裡了。現在太陽也下山了,今晚就姑且留在這裡過夜吧。」 「所有人都要在這裡睡嗎?」 「隔壁倉庫有幾條毯子和枕頭,大概是為了體育館充作緊急避難所時準備的。另外,也可以從保健室拿被子過來。」 「不能睡在教室嗎?這裡有點冷。」明日香問。 誠哉搖頭。 「教室不安全,因為不知幾時還會有餘震。我想應該可以在某個地方找到暖爐,就用那個將就一下吧。」 明日香看似不滿,但還是微微點頭。 「吃飯吧。我餓了,餓得快死了。」太一說著說著,就開始動手翻找裝食物的籃子。 吃完簡單的晚餐時,日落時分已過了,館內頓時陷入黑暗。冬樹等人急忙從倉庫搬來毯子與枕頭。誠哉和小峰二人從保健室抱來棉被,那是要給未央和嬰兒用的。 在體育館地上鋪上墊子,再把撿來的紙箱在墊子上攤開,躺在上面——這是山西繁雄的主意。 「簡直像遊民。」戶田不悅地說。 「但是很暖和,這是好主意。」 明日香的讚美讓山西高興得眯起眼。 冬樹也躺下來,用毯子裹緊身體。雖才剛過晚間七點,但沒有燈光的體育館內一片漆黑。仔細想想,打從昨天到現在幾乎沒合過眼。他腦袋沉重、渾身乏力,但意識卻莫名清醒,因為一直保持在亢奮狀態。他很後悔沒在便利商店拿酒。 但是失眠的好像不只是他,周遭不斷傳來有窸窸窣窣、翻來覆去的聲響。他猜大家八成都被恐懼與不安籠罩了。 一片靜寂中,傳來某人的啜泣聲。冬樹吃了一驚,豎耳聆聽。這個哭聲很熟悉。 冬樹鑽出毯子,靠過去。 「太一,你怎麼又哭了。」他小聲勸誡。「現在你就算擔心食物的問題也沒用吧。」 但太一依舊蒙著毯子。「才不是那樣。」他哽咽著說。 「怎麼回事?」誠哉也起來了,開口問道。 眼睛習慣黑暗後,他們漸漸看清周遭情況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坐起了身子,想必每個人都注意到太一的哭聲了吧。 「那麼,你為甚麼要哭?」冬樹問太一。 太一窩在毯子底下咕噥,聽不清楚他在說甚麼。於是冬樹又問了一次。 完了啦,這次他這麼說。 「完了?甚麼東西完了?」 「我們呀。不管怎麼想,都已經完了吧。停電了,也沒水,再加上沒人會來救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啊。」 「怎麼會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們嗎?」 「是一個人啊,家人已經見不到了,也沒有朋友在。我真的受不了了。況且你們幾個又能做甚麼?根本沒辦法吧?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你煩不煩啊!死胖子!」後方冒出明日香的聲音。「好好一個大男人哭甚麼,其實大家都想哭啊。就連我也是,只要一想到家人或朋友,就快哭出來了。可我不也拚命忍住了?拜託你識相一點好嗎,豬頭。在這種節骨眼只要有一個人哭,就會讓大家都心情沮喪。要忍耐,你懂嗎?這點小事你要忍忍啊。」 明日香大罵太一,可是罵到一半她自己也哽咽了起來。大概是為了掩飾這點吧,她鑽出毯子,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隨後響起。她無視黑暗,跑到某個地方去了。 「冬樹。」誠哉喊道。「你帶著手電筒跟上去看看。」 冬樹默默點頭,伸手拿起放在枕邊的手電筒。 有人走近仍在哭哭啼啼的太一。是山西春子。 「對不起喔,太一。我甚麼忙都幫不上。可是太一卻替我們搬行李,還守在外面瞭望。我真的覺得,能跟像你這樣的人在一起太好了。」說著她隔著毯子輕撫太一的背部。 太一不發一語,但是沒再傳出啜泣聲。 「說得也是,太一還年輕,會害怕是理所當然的。哪像我們,已經活到這把年紀了,早有不管將來結局如何都無所謂的心理準備。所以,如果真有甚麼萬一,到時我願意代替你犧牲,所以你不要擔心。」 「算了,你不要管我。」可以感到太一蜷縮身子。 冬樹看到山西春子回到自己原先在的位子後,便站了起來。他打開手電筒,走向門口。 明日香就在體育館前面的廣場抱膝而坐。 「待在那種地方會感冒喔。」 「別管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想一個人獨處沒關係,可是弄壞身體就不好了。要是真的變成那樣,會給大家添麻煩,這你應該也知道吧。」 附近正好有壞掉的椅子,冬樹將它搬過來,開始拆解。 「你想幹麼?」 「天氣這麼冷卻沒電也沒瓦斯。這種時候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吧。」 他在壞掉的椅子空隙塞進報紙,用打火機點火。火立刻熊熊燒起,最後木頭也燒起來了。啪滋啪滋的細微炸裂聲接連傳來,火焰把四周照得通紅。 好溫暖啊,明日香呢喃。「已經多少年沒這樣生過火了。」 「你在學校沒做過嗎?比方說營火晚會之類的。」 「沒有。我們學校在市中心,操場也很小,大概是因為這樣才禁止生火吧。」 原來如此,冬樹點點頭。 「剛才對不起。」明日香凝視著火堆說。「我本來是想警告太一的,結果我自己反而失態了。真糗。」 「你用不著放在心上,想哭的時候就哭吧。就算勉強硬撐也於事無補。」 明日香搖頭。 「我絕對不會再哭了。如果真的要哭,也得在我們克服這個危機後才哭。到時,我也許會喜極而泣吧。」 「危機嗎?這的確是個危機。」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室內五人制足球(Futsal)的選手喔。」 噢?冬樹看著她的臉,視線快速掃過她全身。她的體型乍看之下頗為纖細,但是肌肉似乎的確很結實。 「我說啊,提腳射門固然很愉快,但是拚命死守球門不讓勁敵攻入的滋味倒也意外地好。隊友們雖然都笑我有受虐狂,但我其實是有理由的。只要能熬過猛烈的攻擊,對手的士氣一定會有些許受挫。那就是我的目的 。到時我們就可以反守為攻,一口氣射門得分。爽快的地方就在這裡。」 所以說啊——說到這裡她伸展了一下背部,像是要藉此轉換心情。 「我決定把現在當作最大的危機。只要熬過這一關後,一定會有好運降臨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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