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嫌疑犯X的獻身 | 上頁 下頁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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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助那對母女,對石神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要是沒有她們,就沒有現在的自己。他並不是頂罪,而是報恩,她們想必毫無所覺。這樣最好。有時候,一個人只要好好活著,就足以拯救某人。 看到富樫的屍體時,石神的腦中已擬好一個計劃了。 要完美地棄屍很困難,就算做得再怎麼巧妙,也無法將身分曝光的機率降到零。況且就算運氣好真的瞞住了,花岡母女也無法安心。她們將會成天活在不知哪時會東窗事發的恐懼中,他實在不忍心讓她們受那種苦。 讓靖子母女安心的方法只有一個,只要把案子和她們完全切割開來就行了。只要移到乍看之下好像相連、其實絕不相交的直線上就行了。 於是,他決心利用「技師」。 「技師」——就是那個剛在新大橋旁過起遊民生活的男人。 三月十日清晨,石神走近「技師」。「技師」就像平時一樣,坐在離其它遊民有段距離的地方。 石神主動提議,要委託一樁差事。他說有個河川工程需要幾天的監工,他先前就已察覺「技師」以前做過建築方面的工作。 「技師」很訝異為何會找上他。石神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本來受託擔任這項工作的男人發生意外不能去了,如果無人監工就拿不到施工許可,所以需要有人代打——他這麼告訴「技師」。 交付前金五萬圓後,「技師」一口答應。石神帶著他,前往富樫租的出租旅館。在那讓他換上富樫的衣服,命他安分地待到晚上。 該晚,石神把「技師」叫去瑞江車站,他事先從筱崎車站偷了腳踏車。他儘量選新車,因為車主如果能鬧開更好。 事實上他還準備了另一輛腳踏車,那是從瑞江車站前一站的一之江車站偷來的。這輛比較舊,也沒好好鎖上。 他讓「技師」騎新的那輛,兩人一同前往現場,就是舊江戶川邊的案發現場。 至於後來的事,每次想起心情總會為之一沉。「技師」直到斷氣,恐怕都還不明白自己為何非死不可吧。 他沒讓任何人知道第二起殺人事件,尤其是絕對不能讓花岡母女發現。因此他故意選用同樣的兇器、同樣的勒法加以殺害。 富樫的屍體,被他在浴室分割成六塊,分別綁上石塊後扔進隅田川。他分成三個地點,都是在半夜扔的,費了三晚。或許遲早會被發現,但無所謂,警方絕對查不出死者的身分。在他們的記錄上富樫已經死了,同一個人不可能死兩次。 只有湯川發覺了這個障眼法,因而石神選擇向警方自首。反正他從一開始就已有這個心理準備,也做了各項準備。 他想,湯川大概會告訴草薙,而草薙也許會報告上司,但警方無法採取行動。他們已經無法證明被害者的身分有誤。他預料自己很快就會被起訴,但事到如今已不能回頭,也毫無根據。就算天才物理學家的推論再怎麼神准,終究敵不過兇手的自白。 是我贏了,石神想。 警鈴響起,是進出拘留所用的,看守離席站起。 一陣短暫交談後,有人走進來,站在石神這間牢房前的是草薙。 在看守的命令下,石神走出牢房。檢查過身體後,他被移交給草薙。這當中,草薙一句話也沒說。 一走出拘留所房門,草薙就轉向石神。「您的身體怎麼樣?」 這個刑警到現在講話還這麼客氣。石神不知道他是另有含義,抑或純屬個人習慣。 「的確有點累。可以的話,我希望法律儘快做出裁決。」 「那麼就當這是最後一次偵訊吧,我想請您見見某人。」 石神蹙眉。會是誰呢?總不可能是靖子吧。 來到偵訊室前,草薙打開門。在裡面的是湯川學,他沉著臉,定定凝視石神。 看來這是最後一道難關——他打起精神迎戰。 兩個天才,隔著桌子沉默了好一會兒。草薙倚牆而立,旁觀兩人的模樣。 「你好像瘦了一點。」湯川先開口。 「會嗎?三餐倒是吃得很正常。」 「那就好。對了,」湯川舔舔嘴唇,「你不懊惱被貼上變態跟蹤狂的標簽嗎?」 「我不是跟蹤狂。」石神回答,「我是暗中保護花岡靖子,這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這些我知道,包括你至今仍在保護她的事也是。」 石神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他仰望草薙。 「這種對話對調查好像沒甚麼幫助吧。」 看草薙不發一語,湯川說: 「我把我的推論都告訴他了,包括你真正做了甚麼,殺了誰。」 「你要吹噓你的推論是你的自由。」 「我也告訴她了,我是說花岡靖子。」 湯川這句話,令石神的臉頰猛然抽動,但那立刻轉為淺笑。 「那女的有略表悔悟嗎?她有感謝我嗎?枉費我替她除掉眼中釘,聽說她居然大言不慚地說甚麼不關她的事。」 他歪著嘴,故意扮演惡人的姿態,令草薙心頭一陣激蕩。他只能感歎,原來一個人竟能愛人愛到這種地步。 「你好像深信,只要你不說真話,就永遠無法揭穿真相,但你恐怕有點錯了。」湯川說,「三月十日,一名男子下落不明,那是完全無辜的人。只要查明此人的身分,找到他的家人,就可以做DNA鑒定。再和警方以為是富樫慎二的遺體一比對,遺體的真實身分就會水落石出。」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甚麼。」石神露出笑容,「那個人好像沒有家人吧?就算還有別的方法,要查明遺體身分也得花上龐大的人力和時間。到那時,我的官司早已結案。當然,無論法官做出甚麼判決我都不會上訴。只要一結案就蓋棺論定了。富樫慎二命案就此了結。警方再也無法插手。難道說——」他看著草薙,「警方聽了湯川的話,會改變態度?不過那樣的話,就得先釋放我。理由是甚麼?因為我不是兇手?但我明明是兇手,這份自白又要怎麼處理?」 草薙垂著頭。他說的沒錯,除非能證明他的自白內容是假的,否則不可能半路喊停,警方的操作系統就是這樣。 「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湯川說。 石神回看著他,彷佛在問甚麼事。 「對於你的頭腦……你那聰穎過人的頭腦,必須用在這種事情上,我感到萬分遺憾。我很難過,也很遺憾永遠失去了我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勁敵。」 石神的嘴抿成一線,垂下雙眼,似乎在忍耐甚麼。 最後他終於仰望草薙。 「他好像說完了,可以走了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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