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嫌疑犯X的獻身　|　上頁　下頁
五四

　　「站在我的立場，我不得不認為石神就是真凶。除非出現甚麼新的事證，否則調查方針應該也不會變。」

　　湯川沒回答，一徑摩挲著臉，吐出一口長氣。

　　「他……選擇在監獄渡過一生嗎？」

　　「既然殺了人，那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湯川垂下頭，動也不動，最後他保持著那個姿勢說道：「對不起，今天請你先回去好嗎？我有點累了。」

　　湯川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太對勁。草薙想問，卻還是默默從椅子起身。因為湯川看起來的確是筋疲力竭。

　　草薙離開第十三研究室，正在昏暗的走廊上走著走著，一個年輕人上樓來了。草薙認為這個身材有點單薄，長相略帶神經質的年輕人，是跟著湯川做研究的研究生常盤。之前草薙在湯川外出時來訪，就是這個年輕人告訴他，湯川可能去筱崎了。

　　常盤似乎也注意到了草薙，略點個頭後就打算擦身而過。

　　「啊，慢著！」草薙喊他。看到常盤面帶困惑地轉身，他對常盤露出笑臉。「我有點事想問你，你有時間嗎？」

　　常盤看看手錶，答應給他幾分鐘。

　　他們走出物理學研究室所在的大樓，進入以理科學生為主的學校餐廳。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比起在你們研究室喝的速溶咖啡，這實在好喝太多了。」草薙啜了一口紙杯中的咖啡說，這是為了讓常盤放鬆心情。

　　常盤笑了，但臉頰似乎還是僵著。

　　本想先閒話家常，但草薙判斷在這種情況下是白費力氣，於是決定直接切入正題。

　　「我想問的，是湯川副教授的事。」草薙說，「他最近有沒有哪裡不一樣？」

　　常盤一臉困惑。大概是我問的方式不對吧，草薙想。

　　「他有沒有為了和大學工作無關的事，正在調查甚麼，或是出門上哪去過？」

　　常盤歪著頭，似乎是在認真思考。

　　草薙對他一笑。

　　「當然，這並不表示他和甚麼案件有關。解釋起來可能有點困難，總之我覺得湯川好像在顧忌我，有事瞞著我。我想你也知道，那傢伙向來個性偏執。」

　　雖然不確定這樣的解釋對方能理解多少，不過研究生總算略微放鬆表情點點頭，也許只是在同意個性偏執這一點。

　　「我是不知道老師有沒有在調查甚麼，不過幾天前，老師曾經打電話去圖書館。」常盤說。

　　「圖書館？你們大學的？」

　　常盤點頭。

　　「好像是問館裡有沒有報紙。」

　　「報紙？既然是圖書館，起碼都會有報紙吧。」

　　「是沒錯，不過湯川老師想知道的，好像是舊報紙保管到甚麼程度。」

　　「舊報紙嗎……」

　　「不過，好像也不是非常久之前的報紙。我記得老師好像是問，能不能一次看到這個月的報紙。」

　　「這個月的啊……結果呢？有嗎？」

　　「我想圖書館應該有，因為老師後來立刻就去了圖書館了。」

　　草薙點點頭對常盤道謝，拿著大約還剩一半咖啡的紙杯站起來。

　　帝都大學的圖書館是棟三層樓的小型建築，草薙以前還在這所大學當學生時，總共只來過圖書館兩、三次，所以連是否經過整修都不確定。在他看來，建築物似乎還很新。

　　一進去就是櫃檯，裡頭坐著一名女館員，於是他試著問起湯川副教授查閱報紙的事。她露出狐疑的表情。

　　草薙只好拿出警察手冊。

　　「不是湯川老師怎麼樣的問題。我只是很想知道，那時他看了甚麼報導而已。」他知道這樣問很不自然，卻想不出其它的方式來表達。

　　「在我印象中，他應該是想看三月份的報導。」女館員慎重地回答。

　　「三月份的？甚麼報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說完，她好像又想起甚麼似地微微張口，「我記得他好像還說，只要社會版就行了。」

　　「社會版？那麼報紙在哪裡？」

　　這邊請，說著她帶他去的是擺放成排平臺架子的地方。那些架子上迭放著報紙。每十天放一批，她說。

　　「這裡只有過去一個月的報紙，更舊的報紙已經處理掉了。以前本來留著，可是現在只要上網搜索，就看得到以前的報導了。」

　　「湯川他說……湯川老師他說一個月份的就夠了嗎？」

　　「對，三月十日以後的就行了。」

　　「三月十日？」

　　「對，我記得他是這樣說的。」

　　「可以讓我看看這些報紙嗎？」

　　「請便。看完再叫我一聲。」

　　女館員轉身的同時，草薙已把整迭報紙抽出，放在旁邊桌上。他決定從三月十日的社會版看起。

　　三月十日，無庸贅言，就是富樫慎二遇害的日子。湯川果然是為了調查那個案子才來圖書館，但他到底想從報上確認甚麼？

　　草薙搜尋和案子有關的報導，最早是刊登在三月十一日的晚報上。之後，隨著遺體的身分查明，十三日的早報也有報導，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後續報導。接著再刊登時，已是石神自首的新聞。

　　湯川是在意在這些報導的哪一點呢？

　　草薙把為數不多的幾篇報導，仔仔細細地反復看了好幾遍，都不是甚麼重要內容。湯川透過草薙，對於這起命案，得到了比這些報導更多的情報，照理說應該沒必要再回頭看這些報導。

　　草薙看著面前的報紙，雙臂交抱。

　　基本上，他本來就不認為像湯川那麼厲害的人，會藉助報章報導來調查案情。在這個天天都有殺人命案發生的時代，除非有甚麼重大進展，否則報紙很少會對一個案子窮追不捨。這起富樫命案，在世人看來同樣也沒甚麼好稀奇的，湯川不可能不明白這點。

　　但那傢伙向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雖然剛才草薙對湯川說了那番話，但在他心中，畢竟仍留有無法斷定石神就是兇手的疑問。他無法抹去那份懷疑警方誤入歧途的不安，他總覺得湯川好像知道他們錯在哪裡。過去，那個物理學家也曾多次幫助過草薙他們這些警察。這次應該也有甚麼有效的建言，既然有，為甚麼不肯說出來？

　　草薙把報紙收好，招呼剛才那名館員。

　　「對您有用嗎？」她不安地問。

　　「還好。」草薙含糊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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