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六六


  光平回到公寓,發現信箱裡有一封信。白色信封上用藍色墨水寫著收件地址和收件人,一看到信封上的字體,光平就知道是老家的母親寄來的,也大致可以猜到信的內容。

  在玄關脫了網球鞋,他穿著棒球外套直接躺了下來。上一次是在廣美告訴他墮胎一事的那天,接到母親的信。回想起來,那天是這一連串離奇命案的起點。

  ——那本小冊子讓命案變得更加匪夷所思。

  他坐了起來,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繡球花」小冊子。堀江園長說,那是在畢業典禮時發給畢業生小朋友的冊子。

  ——這本小冊子太神秘了。

  廣美打算告訴他小冊子之謎。從各種狀況不難判斷,她帶著悲壯的決心迎接了光平生日的那一天。比方說,秋水仙的花語。「我最美好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為甚麼最美好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光平忍不住思考這個問題。難道因為要說出秘密,所以代表結束的意思嗎?果真如此的話,又是為甚麼?

  想到這裡時,光平翻著小冊子的手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最後一頁印著發行日期。

  ——原來不是今年的畢業典禮。

  這本小冊子是五年前發行的,也就是在五年前的畢業典禮時發的。之前,光平一直以為這本小冊子是今年的,他這才想起堀江園長也沒有說過,這本冊子是今年的。

  ——為甚麼是這麼久以前的……?

  光平再度翻著小冊子,並沒有找到新的線索。他心灰意冷地把小冊子放回原來的地方,拿起母親寄來的信。

  信封背面果然工整地寫著老家的地址和母親的名字,就連最後一個「緘」字都寫得一絲不苟。

  撕開信封,拿出信紙,發現連內容都和他的想像相差無幾。母親問他過年要不要回去,也暗示他最好找時間回去一趟,但沒有提研究所的事。

  光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連自己都覺得有點矯情。他把信往旁邊一丟,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個很大的污漬,那是之前下大雨漏水時留下的,他已經看著這個污漬很多年了。

  光平確信,對自己而言,一個時代已經畫上了句點。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訴他這件事——

  2

  十二月二十六日——

  「為媽媽桑的前途乾杯。」

  在糕餅店島本的帶領下,在店裡聚集的十幾個人紛紛舉起手上的杯子。純子在吧台內羞澀地笑著,杯中的啤酒已經喝了一半。她臉頰泛著紅暈,並不光是因為光線角度的關係。

  今晚是「穆爾格」最後一天營業。不光是今年的最後一天,而是純子永遠不會再站在吧台內招待客人了。於是,時田、島本和其它商店街的老主顧都來為她舉辦歡送會。

  光平和悅子面對面坐在店內最深處的一張桌子前,看著商店街的老闆依依不捨的樣子。有多少邂逅,就有多少離別。圍在純子周圍的那些店家老闆還是難掩臉上的落寞。

  然而,他們也對純子的新出發寄託了無限的夢想。這幾年來,這條學生街的凋零有目共睹,這次的殺人事件也令人心情更加灰暗。因此,她嫁給齋藤重新出發,是這條街上唯一的開心事。大家都希望拋開不愉快的回憶,沉浸在這份歡喜之中。

  島本他們熱鬧地聊天喝酒,只有時田老闆坐在吧台角落看著純子,小口喝著威士忌。他是最常來捧場的老主顧,對純子也有特殊的感情,所以面對這一天的到來也感慨萬千。

  他和光平四目相接時,微微舉起杯子,臉上卻完全沒有笑容。光平覺得他是用冷漠的表情掩飾內心的尷尬。

  「關於上次的事,」悅子喝著杯中的波本酒。她除了葡萄酒以外,只喝波本酒。「之後有沒有新的發現?」

  「如果你是問廣美掃墓的事,」光平說:「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新線索,也不知道可以從哪裡找到線索。」

  「怎麼都是負面消息?」她一臉無趣地說:「而且好像走進了死胡同。」

  「你那裡呢?」

  光平問,悅子聳了聳肩,「只知道她的抽屜裡沒有墓園的門票。」

  「所以,這是唯一的收穫。」

  光平右手握緊裝了啤酒的杯子,左手搓了搓臉頰。

  廣美到底去了哪裡,掃誰的墓呢?

  即使光平努力思考這個問題,也完全沒有半點頭緒,只有廣美相關的疑問混沌不清地掠過他的腦海。無論再怎麼凝視這些疑問,都找不到方向,甚至無法把握模糊的形狀。

  光平和悅子在聊天時,其它人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開始唱卡拉OK。糕餅店的島本連續唱了好幾首幾年前流行的演歌,其它人都拍著手為他打拍子。

  光平和悅子冷眼看著他們,純子走了過來,把一瓶啤酒放在他們面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開心嗎?」她擔心地問,也許她發現了他們悶悶不樂的表情。

  「怎麼可能?」光平說,「怎麼可能不開心,只是很希望以後也能在這家店喝酒,恐怕很難再找到這麼開心的店了。」

  純子凝視著光平的臉,靜靜地說:「謝謝,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因為我很惶恐,好像甚麼都失去了。」

  「不會失去,」光平說,「回憶會留下來,統統留下來。」

  「也對。」純子小聲地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似乎看著手上的藍寶石戒指。光平最近才知道那個戒指是誰送她的。

  送戒指的人在幾分鐘後也來到店裡。齋藤在熱烈的掌聲中走進來後,在純子身旁坐了下來。

  「事件終於落幕了。」

  他對光平說。

  「多虧你的證詞發揮了作用。」

  光平指的是齋藤關於電梯的證詞。

  「你們要面對很多事,我們卻打算走進家庭,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們。」

  齋藤深有感慨地說。純子也在他身旁低下頭,看著指尖的指甲油。光平心想,也許今晚是她最後一次擦這麼紅的指甲油。

  「你們的話題是這個學生街唯一的救贖,」光平說,「大家都希望帶著你們的好消息過新年。」

  「你這麼說,讓我心裡舒坦多了。」

  齋藤真的露出了舒坦的表情。

  「對了,我還有事想要請教一下。」

  光平說,齋藤和純子帶著剛才的笑容看著他,「甚麼事?」齋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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