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五六


  山野收起了溫和的笑容,用嚴肅的目光看著香月。

  「我無法斷言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他用謹慎的語氣說道,「不光是這套系統,公司內所有的機密都可能有這種危險,一旦內部出現間諜就茲事體大,只能在平時多加注意。」

  「有道理,」刑警點頭表示同意,「我接下來想要請教一下關於系統製作的步驟……」

  「請說。」山野說。

  「以專家系統來說,你們委託了中央電子進行技術支持,可不可以請你說一下具體的情況?」

  香月謹慎地說出這個問題的每一個字,這是今天的拜訪中最重要的部份。

  山野舔了舔嘴唇。

  「首先,新日電機向中央電子購買了支持開發的工具和工作站等建構專家系統的工具,然後再由中央電子的技術人員和本公司的技術人員使用這些工具,共同進行開發作業。」

  「我想瞭解共同作業內容,可不可以請你談一下大致的作業分工,但不需要太專業的說明。」

  「好。」

  山野一口氣喝完已經冷掉的茶,「用一句話總結,就是由我們公司的技術人員提供相關知識,再由中央電子的技術人員輸入計算機。中央電子方面的技術人員稱為知識工程師(Knowledge Engineer),簡稱為KE,也就是扮演人類和機器之間的媒介角色。」

  香月想起松木就是KE。

  山野繼續說了下去。

  「具體來說,首先由KE聽取生產技術專家的意見,KE藉由這個過程,瞭解專家經過怎樣的過程運用知識解決問題,把人類的思考系統變成有秩序的程序。」

  「一旦完成,就可以輸入計算機,對嗎?」

  「沒錯,原則上是這樣,但問題沒這麼簡單,有時候必須深入專家心理潛在的部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既是哲學,也是心理學。必須發揮毅力完成這種需要耐心的工作,而且,生產技術的範圍很廣,包括裁切、衝壓、焊接等加工技術,以及金屬、樹脂等材料的相關技術,在不同方面有不同的專家。在這次作業中,也是由超過十位專家和KE溝通後完成的。」

  「應該花費了很長時間吧?」刑警問。

  山野看著半空後回答:「我記得好像是一年多。」

  「採取這樣的作業方式時,中央電子方面的技術人員KE不是也可以接觸到貴公司的機密嗎?」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應該掌握得最詳盡。」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實在是很奇怪的現象。」

  「既然這樣,你們不擔心中央電子的人洩漏情報嗎?比方說,當其它公司委託他們製作類似的專家系統時,也許會以貴公司的成果做為基礎。」

  「這的確是我們非常擔心的問題,」山野露出嚴肅的眼神看著刑警,「因為人的記憶無法上鎖,在這個問題上,只能仰賴本公司和中央電子之間的信賴關係。合約中光是關於保密的內容就有好幾條。」

  「這樣就能夠徹底預防了嗎?」

  刑警問,山野的表情稍微放鬆,緩緩搖了搖頭。「無法做到很徹底,但一旦得知情報外泄,而且是因為中央電子造成的,中央電子恐怕就難以在業界繼續生存。本公司可能會要求龐大的賠償金,最重要的是,計算機公司會喪失信譽,所以,他們也不會這麼做。」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香月用鉛筆答、答地敲著桌子,「你知道當時中央電子方面的技術人員——也就是KE的名字嗎?」

  「當然知道,」他說:「你急著要嗎?」

  「麻煩你了。」刑警低頭拜託。

  山野想了一下說:「請稍等。」隨即站了起來。

  十分鐘後,他拿著一個黑色檔案夾回來了。

  「有三名KE。」他看著資料說。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聽到刑警的要求,山野猶豫了一下,叮嚀了一句:「這是極機密資料喔。」然後打開檔案夾,放在桌子上。

  檔案夾內是A4尺寸的履歷表,左上角貼著名片大小的照片,那是參與專家系統的KE的半身照。

  看到第三個人的資料時,香月的目光停在那裡。因為他看到了杉本潤也的名字。

  「我就知道。」

  他嘟囔道。山野訝異地探頭張望。

  「你記得他嗎?」刑警問。

  「當然記得。我們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山野回答,「我記得他只是助理,有一個主要研究員,他輔佐那個研究員——他怎麼了?」

  「他被人殺了。」刑警說,「被人用刀殺死了。」

  山野瞪大眼睛,驚訝不已。

  7

  星期一。

  光平看完了阿嘉莎·克莉絲蒂的短篇小說,在收銀台內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前後左右轉動著脖子,發出好像小樹枝折斷般的聲音,但肩膀稍微放鬆了。

  他按著眼角,輕輕吐了一口氣,回味著剛才看的小說內容。他對小說中的詭計有小小的疑問,但問題並不大。

  他複習完小說內容後,決定開始思考現實生活中的事件,檢討至今為止的推理有沒有漏洞,或是遺漏了甚麼問題。

  沒有——他在反復思考後,得出了這個結論。自己的推理無懈可擊,接下來只剩下確認而已。

  問題在於確認的方法。

  光平既非警察,也不是偵探,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確認自己的推理。雖然聯絡香月最穩當,但這也是他最不想採取的方法。

  然而——

  雖然光平有自信解開了謎團,但心情還是很沉重。他很久沒有這麼不舒服了,比欺騙父母說自己在讀研究所更令他感到不舒服。

  光平感到口乾舌燥。他努力在嘴裡擠出口水,一口氣吞了下去。

  口水溫熱而帶著鉛味。

  ***

  傍晚時,時田難得來到撞球場。他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斜斜地戴著成為他注冊商標的紅色貝雷帽。

  「光平,你陪我一起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