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二三


  她右手仍然握著酒杯,旁邊放著起瓦士的空瓶。

  光平仔細一看,發現地上到處都是玻璃碎片,原本放在吧臺上的平底杯和白蘭地杯都摔在地上,好像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純子把手上的平底杯也丟在地上,杯子立刻摔得粉碎,其中一片碎片濺到了門那裡。

  「光平……」

  她抱著他的腰,然後像小孩子一樣放聲哭了起來。光平摟著她的背,久久無法動彈。

  ***

  「穆爾格」的二樓有一間四帖半大小的房間,把醉得不醒人事的純子安頓在那裡休息,走出小酒店時,光平想起有東西忘在廣美的公寓。

  不,「把東西忘在那裡」的說法並不正確,因為那不是光平的東西。那就是名為「繡球花」的小冊子。

  ——廣美每個星期二都去繡球花學園,那裡是否有甚麼和命案有關的事……?

  這是在面對她的死亡時,這個想法就在他心中隱然成形,但因為遇到了太多的事——尤其遇見了廣美的妹妹和不明身分的刑警——導致這個想法始終沒有浮現到意識表層。

  去繡球花學園看一看。光平下定了決心。

  前往廣美公寓的途中,他在時田書店門口停下了腳步。書店門面只有四公尺左右,但縱深很長。最裡面有一張小桌子,露出了紅色貝雷帽。

  光平拿出放在運動衣口袋裡的《科學紀實》的創刊號,打量封面片刻後,走進了書店。

  書店老闆時田看到光平,忍不住皺起眉頭,好像看到了甚麼刺眼的東西。然後,抓了抓冒著胡碴的下巴,抱著雙臂,等待光平走向他。

  「這種時候,我就很慶倖自己開的是書店。」

  這是書店老闆說的第一句話,「因為不必和客人打交道,只要坐在這裡就好,即使魂不守舍也沒關係。」

  「一個人不會覺得沮喪嗎?」

  「因為我甚麼都不想。」書店老闆說,他的喉嚨好像卡到了痰。

  「你接受過這種訓練嗎?」

  不,他張著嘴,靜止片刻。光平看到了他嘴裡的金牙。

  「習慣就好。」他說。光平覺得這句話很有說服力。

  時田身後的架子有一張放在相框裡的照片,松木曾經告訴光平,是他幾年前病死的女兒照片。她穿著水手服微笑著,似乎是高中時拍的。光平每次看到這張照片,就覺得像某個人,但始終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對了,這本雜誌你應該很熟悉吧?」

  光平把科學雜誌遞到時田面前,他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封面說:「雜誌喔,而且是我店裡開始賣的雜誌,我記得送給松木了。」

  「這本是在廣美家裡找到的。」

  時田露出納悶的表情,隨即微微張開嘴巴,點了點頭。

  「對,好像是松木那傢伙送給了廣美。」

  「送給她?為甚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次他搖了搖頭,「我是聽媽媽桑說的。那天晚上……對了,就是松木被殺的前一天晚上,我記得是星期二,你不是也在嗎?我帶了這本雜誌,松木說他想要。之後,我就離開了,聽說之後廣美去了店裡。」

  「我也聽說了。我先走了,所以沒有遇見廣美。」

  「聽說松木和廣美聊了一陣子,後來,松木拿出這本雜誌給了廣美……聽說是這麼一回事,詳情我也不太瞭解,問媽媽桑應該知道吧。」

  「為甚麼松木把科學雜誌給廣美?」

  「不知道,可能沒有特別的意義吧。」

  「媽媽桑甚麼時候告訴你這件事?」

  「呃,」時田用大拇指和食指按著兩側眼角說:「我記得是這個星期二。」

  就是光平感冒請假那天。光平提起這件事,時田似乎明確回想起那天的事,他用右手握拳打在左掌說:「對了,因為你不在,所以我和紳士去了『穆爾格』。」

  「那天媽媽桑也感冒,提早打烊了吧?」光平問。

  「媽媽桑也感冒?是嗎?」

  「你不知道嗎?」

  「因為我先回家了——但是,她看起來沒有不舒服的樣子。」

  時田看著半空,似乎在回憶那天的事。

  光平回想了一下,發現媽媽桑去廣美的公寓時,看起來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

  無論如何,總算知道了《科學紀實》怎麼會出現在廣美家裡這個問題,當然,只知道是經由怎樣的途徑到了廣美手裡,卻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謝謝,對不起,影響你做生意。」

  「沒事啦。」

  光平準備離去時,時田叫住了他。

  「等一下,刑警來找過我。」

  「眼神很銳利的那個嗎?」

  「像獵犬一樣。」

  「原來是他,」光平點點頭,「然後呢?」

  「聽他的口氣,好像會找『穆爾格』的老主顧,那傢伙好像認為是熟人所為。」

  「他問你甚麼?」

  「沒甚麼重要的事,只說還會再來找我。我吐槽地說,今天來只是想看我長甚麼樣子吧。」

  時田輕輕舉起右手,光平走出了書店。

  6

  看到悅子在廣美家裡,光平有點意外。悅子看到光平,也有點意外。

  「我有東西忘了拿,可以進去嗎?」

  「請進。」

  悅子今天穿了一件薄質的克什米爾毛衣,光平走過她身旁時,聞到一股香水的甜味。她和廣美用的是同一款香水。光平暗想道。

  「我可以去臥室嗎?」

  光平問,悅子想了一下,說了聲:「等我一下。」自己先走進了臥室。一、兩分鐘後,她在臥室中叫著:「可以進來了。」光平雖然曾經無數次走進那個房間,但今天格外小心。

  廣美的床整理得很乾淨,地毯上也沒有一粒灰塵。光平瞭解到悅子的個性,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忘了甚麼東西?」

  他在梳粧檯前尋找時,悅子在背後問。「嗯,小東西啦。」他回答著,從抽屜的雙層底下抽出了名為「繡球花」的小冊子。

  悅子看到雙層的機關和裡面放的東西感到驚訝不已。

  「這是甚麼啊?」她問。

  「我也不太清楚。」光平回答。

  走出臥室,光平像昨天一樣坐在桌旁,說出了廣美每星期二都去附近名為繡球花學園的身障兒童學校的事。

  「啊,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悅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今天早上有人打電話來,聲音聽起來像大叔,我記得那個人也說是『繡球花學園』的人。」

  然後,她看了電話旁的便條紙說:「對,對,他叫堀江。」

  「他說甚麼?」

  「沒說甚麼,只說他看到了報紙,叫我節哀順變。我還納悶姊姊怎麼和這種奇怪地方的人有交情。」

  太奇怪了。光平心想。

  「為甚麼姊姊會去那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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