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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老太太在房間裡睡覺,我大哥因為身體不好,沒辦法馬上逃走,想阻止老太太報警,一時失手就……」直貴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他覺得對他們說這些根本沒用。

  「真笨。」倉田嘟囔了一句。

  「你說甚麼?」

  「我說他真笨。如果有種幹強盜,潛入對方家之後,第一件事先確認有沒有人在家就好了。老太太在睡覺,對吧?既然這樣,先幹掉她不就得了。這麼一來,應該就能不慌不忙地找值錢的東西,再從從容容地逃走了。」

  「我不是說了,我大哥沒有殺人的意圖嗎?」

  「但結果還是殺了人,不是嗎?如果沒有殺人的意圖,趕緊逃走就好了。就算被逮捕,也不會被判得太重。如果有殺人的意圖,一開始就要下定決心,先動手殺人。他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

  倉田的最後一句話,令直貴全身陡然燃起熊熊怒火。

  「你說誰?」

  「你大哥啊。我說,他是不是這裡有問題啊。」

  倉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瓜。直貴見狀,整個人撲上前去。

  3

  隔天,直貴沒有去上班。公司來電聯絡,要他到町田的辦公室一趟。辦公室位於一棟三層樓高的矮舊建築物二樓。話雖如此,辦公室裡只有社長福本,和一名戴著高度數眼鏡的中年女性行政人員。

  直貴知道公司找他過去的原因。大概是在宿舍裡和倉田打架的事情傳進了社長耳裡。如果兩人只是互毆還好,糟的是打破了玻璃窗。住在樓下房間的人向舍監舉發,引起了軒然大波。

  福本沒有過問打架的原委。他看著直貴,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下次再犯就回家吃自己。」

  「我已經向東西汽車福祉課的人道過歉了,修玻璃的費用從你的薪水裡扣。這樣可以吧?」

  「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直貴低頭致歉。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打得很激烈吧?你照鏡子看過自己的臉嗎?」

  「對不起。」

  今天早上照鏡子之前,直貴就知道自己左半邊臉腫了,嘴巴好像也破了,其實他連說話都懶得說。

  福本靠在椅背上,抬頭看直貴的臉。「喂,武島,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直貴不懂社長所指為何,默默地看著他。

  「你一直在我們這種小公司工作,永遠也不能出人頭地。這句話不該由我來說,但是這份工作不適合年輕小夥子。」

  「可是,沒有其它地方肯雇用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繼續像現在這樣過日子,也不會有前途。我們公司啊,是無處可去,沒有未來的人聚集的地方。像和你一起收集廢鐵的立野啊,他原本是在地方巡迴演出的演歌歌手,聽說還出過唱片。但是紅不了,結果變成那副德性。如果他年輕時下定決心好好幹,應該會有許多出路吧。但是,唉,算了,別提他了。他會有今天,是他不顧現實,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換來的下場。但是你的人生才要開始,老待在我們這種公司裡,受那些胸無大志的人影響怎麼成?你說是不是?」

  沒想到福本會說這種話,直貴感到意外。自從經由梅村老師介紹認識他以來,直貴甚至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

  面對福本的問題,直貴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現在一心只想著如何活下去,壓根兒無暇思考其它的事。

  福本見他不回答,揮揮手像是在趕蒼蠅地說:「唉,算了。你仔細想一想,今天不用去上班了。不過,給我在宿舍裡反省!聽到沒有?」

  「是,對不起。」直貴再次低頭致歉,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回宿舍的路上,直貴回想福本的話。感覺他指出了自己高中畢業之後,一直盤旋在心中的事。直貴自己也不認為過一天算一天是長久之計。事實上,每當他看見和自己同齡的年輕人在工廠工作的身影,總會感到著急。但是他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改善目前的狀況。

  回到宿舍,玄關脫鞋的地方放著倉田的鞋;他平常穿去工作的鞋子。他今天似乎也請假,或者,說不定是公司命令他休假。

  直貴不想遇見他,於是走進自己的房間。他心想,上廁所時得小心。

  當他心裡想著這件事時,聽見了倉田的房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有人敲了敲直貴的房門。

  「嗨,是我啦。」

  直貴動作有點僵硬地將門打開二十公分左右。眼睛貼著OK繃的倉田,揚起下巴站著。

  「幹嘛?」

  倉田臉轉向一旁,從鼻孔用力呼氣。「別一臉鬱卒嘛,我又不是要跟你翻舊帳。」

  「那有甚麼事?」

  「你以前數學如何?」

  「數學?甚麼如何?」

  「成績啊,拿手嗎?還是看到就頭痛?」

  「這…」直貴偏著頭。因為對方突然提出南轅北轍的話題,而感到不知所措。「是不至於看到就頭痛,而且我原本打算念理科大學。」

  「是喔。」從倉田的臉頰形狀,看得出他的舌頭在嘴裡動,似乎在打甚麼鬼主意。

  「那又怎麼樣?」

  「噢,沒甚麼。」倉田用指尖搔了搔長出鬍子的下巴。「你有沒有時間?」

  「時間?倒不是沒有……」

  「既然這樣,你能不能到我房間?我有事情想拜託你。」

  「甚麼事情?」

  「你來了就知道。」

  直貴稍微想了一下。往後還得和倉田一起住一陣子,直貴想早點化解彼此心中的芥蒂。倉田心裡大概也是這麼想,所以才來敲門的吧。感覺不像打甚麼壞主意。

  「好。」直貴大大地打開房門,走出房間。

  當然,倉田房裡的玻璃窗還是破的,他以瓦楞紙箱暫時修補。直貴猶豫要不要向他道歉,但是說不出口。

  更加吸引直貴目光的是放在矮桌上的物品;幾本高中參考書和攤開的筆記本,還有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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