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新參者 | 上頁 下頁 | |
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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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弘微微搖了搖頭,「她到底在想甚麼傻事啊……」 「在您眼中看來,或許很傻。但是在一般人眼裡,您剛離婚沒多久,便拉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年輕女子在身邊當秘書,別人自然會懷疑你們應該在很早之前就有私交在。更何況,事實是,你們的確在很早之前就有私交了,對吧?重點是,你們二位是甚麼樣的私交。畢竟你們一個男性一個女性,人們想像得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應該誰都想不到你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吧。」 直弘吃了一驚,瞪大眼回望加賀。但這位日本橋署的刑警先生卻一副毫無自覺自己講出了多麼驚人的話似的,悠哉悠哉地將小菜送進嘴裡。 直弘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佑理告訴我,你跑去找她問話,我就在想你該不會察覺了吧。你問了她那個戒指的事,對吧?」 加賀點頭。 「宮本小姐左手戴的那只戒指是手工制的,而且,這麼說可能有點傷人,那很明顯是出自外行人之手。由於和她的服裝品味完全不搭調,我就在猜,那應該是很重要的人給她的東西。我從前也看過類似的戒指,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拿挫刀削磨五十圓硬幣所製成的吧?」 直弘伸出指頭搔了搔眉毛上方,露出一臉苦笑,「我投降了。」 「那在二十多年前似乎曾經流行過一陣子,據說是當時窮小子為了心愛的女人而親手製作的禮物。不過現代已經沒有人會這麼做了,就算有,應該也會削磨到合乎女方無名指的尺寸吧,而不是做成尾戒。」 「那只戒指,是我當年送給那孩子母親的禮物。」 「我也是這麼猜測的。那位女性應該個頭不高吧?手也很小,指頭也很細,所以那只戒指應該能剛剛好戴上她的無名指。」 「那時候我才二十多歲,真的是個窮小子。」直弘讓啤酒順著喉嚨滑下。 那個年代,整條街上開的,並不是現代的卡拉OK包廂,而是附設卡拉OK的小酒店。直弘大學畢業後,也沒去找正職,就窩在這種店裡打打工混口飯吃,薪水少得可憐,但他自恃年輕就是本錢,從不覺得有必要為了將來存錢。 他打工的店裡,有個名叫戶紀子的女子,大直弘五歲,還離過婚。戶紀子雖然不是出錢的店老闆,整間店卻全部交由她經營,也就是所謂的「受雇媽媽桑」。 有一次直弘送喝醉了的戶紀子回家,兩人有了肉體關係,直弘從此深深愛上戶紀子,而戶紀子顯然也是真心地愛著直弘。 戶紀子生日當天的深夜,打烊後,直弘將禮物送至她手上,那是一枚以五十圓硬幣削磨而成的戒指,直弘送出戒指的同時,向戶紀子求了婚。 戶紀子感動得熱淚盈眶,不斷向他道謝,還說她會把這只戒指當作一輩子最珍貴的寶物。 但是關於求婚,那一夜,直弘沒有得到答覆。 「明天我得回老家去,三天后就回來。回來之後一定答覆你,因為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戶紀子帶著哭腫的雙眼,笑著對他這麼說。 接下來三天,小酒店都暫停營業,然而到了第四天,戶紀子依舊沒現身。接手戶紀子職務的酒保告訴直弘,她已經辭職了。 直弘沖去戶紀子的住處一看,那兒早已人去樓空。之後過沒多久,一封信送到了失魂落魄的直弘手邊,信封上沒有寫地址。 信上寫著,能夠得到直弘的求婚,她真的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但是不能因為自己這種出身的女子,毀了一個前途光明的年輕人的未來,所以她決定離開。此外,她在信中還勸誡直弘,他有幸在父母的庇蔭下讀完了大學,所以就當作是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也好,他應該要認真地找出自己該走的路才是。 所謂冷水澆頭,就是這個狀況。直弘醒悟到,自己一直以來是多麼地不懂事,把雙親的照顧視為理所當然,覺得反正這社會餓不死自己,過一天算一天。戶紀子的信裡有著滿滿的愛情,但直弘心下明白,這是她對於不成熟的直弘的苦勸。 那一天開始,直弘整個人彷佛脫胎換骨,他辭去夜間的打工,跑去便利屋【注:便利屋,代為處理各式雜務的服務業者。)上班,一切從頭學起。而他之所以選擇便利屋,也是因為他下定了決心,無論甚麼樣的工作內容他都願意去做。 後來,這個果斷的決定成功了,他在便利屋習得的專業清潔技術,成為他日後創立清潔公司的基礎。 「我是大概兩年前在銀座的高級俱樂部裡遇到佑理的。真的嚇了我好大一跳,她長得簡直就是戶紀子的翻版。不過我更驚訝的是,她手上戴著那只戒指。」 「當時她已經戴在手上了?」加賀問道。 直弘點點頭。 「我試著問她那只戒指是怎麼來的,卻得到了意外的回答,她說是她母親的遺物。佑理的母親在三年前因為胰臟癌過世了。」 你的母親叫甚麼名字呢?——話都到了喉頭,直弘硬是忍下來了,因為他想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緒。 後來他頻頻跑那家俱樂部,每次都點佑理的台,想從聊天當中問出她的身世。佑理不見得會全盤照實述說,但是她說她家是只有母女兩人的單親家庭,這一點似乎是錯不了的。 某一次,直弘終於得知了一個關鍵性的消息,那就是佑理的出生年月日。如果佑理沒說謊,她的母親懷上她的時候,正是直弘與戶紀子愛得難捨難分的那段日子。 某個夜晚,直弘決定了,他對佑理說想兩人單獨談談。 「我絕對不是想對你怎麼樣,而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談,是關於你母親的事。你母親,是不是叫做戶紀子?」 佑理眼睛睜得大大的,問直弘為甚麼會知道。 那一瞬間,直弘心中的一切猜測都有了答案。他感到一陣暈眩,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會發生這種事。 俱樂部打烊後,直弘帶著佑理前往一家他常去的日本料理店,因為那兒有包廂席。終於只剩兩人獨處了,直弘當場將兩手抵著榻榻米,對著佑理深深地鞠躬致歉,接著向她坦承自己就是她的父親。他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述說了一遍,也對佑理解釋,他自始至終都不曉得戶紀子當時懷了身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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