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我殺了他 | 上頁 下頁
四〇


  「那麼我在附近的咖啡店等,您可以出來一下嗎?」

  「不好意思,我很累了。今天我想休息。」

  「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請您幫個忙。」

  「可是……」

  「我會開車到您公寓前,您可以出來一下嗎?不會太久的,在車上請教您就好。」

  這個人還是一樣懂得強迫別人。這時候趕他走,也只是換成明天來而已。

  「我明白了。那請你到我家來,不過我家真的很亂。」

  「沒關係,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就過去。」加賀以從容的語氣這麼說,掛了電話。

  他到底要來問甚麼?我心情整個沉重起來。那個刑警打從一開始便對準子的死抱持懷疑,說甚麼她的頭髮上沾了草……

  對講機響了。掛斷電話還不到三分鐘,看樣子他剛才真的就在附近,可能是在等我回來。

  我拿起對講機聽筒,說:「喂。」

  「我是加賀。」

  「好快啊。」

  「因為我就在附近。」

  我按鈕打開一樓的自動鎖。我想再過一兩分鐘,加賀就會來到門前再按一次門鈴吧,於是迅速掃視四周,檢查有沒有甚麼東西不方便讓他看到。當然並沒有這種東西,不僅這個房間沒有,我的所作所為應該也沒有留下足以成為證據的任何蛛絲馬跡才對。

  門鈴響了。莎莉有點害怕地躲在椅子下,我把它抱在懷裡去開門。

  門開了,與前幾天同樣一身深色西裝的加賀就站在那裡。他低頭致意,但還沒行完禮,視線就停留在莎莉身上,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然後笑了。「是俄羅斯藍貓嗎?」

  「你對貓真瞭解。」

  「因為不久前才看過同種的貓,在動物醫院裡。」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你去過她的醫院了。」

  「她的醫院?」

  「菊池動物醫院啊,浪岡小姐上班的地方。」

  這回換加賀哦了一聲,點點頭。「不,是別家動物醫院。說到這個,在菊池動物醫院沒看到貓呢。應該是巧合吧,那時候的動物都是狗。」

  「別家動物醫院?」問完之後,我才想到,於是說:「你也養寵物?」

  「不,我沒有養。是很想養,但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經常不在家,所以忍著沒養。我同事有人養大型蜥蜴,但這個我實在不太行。」刑警苦笑。

  「那麼你去別家動物醫院是……」

  「為了辦案。」說完加賀點點頭。

  「另一件案子嗎?」

  「不,」加賀搖搖頭,「我現在專門辦浪岡小姐的案子。」

  我不由得皺眉頭。「這次的事情,有需要到哪家動物醫院嗎?」

  「這個嘛,很多啊。」加賀帶點狡猾地笑了,看樣子不想再說。「總之,有點事情想請教。」

  「請進。」我把門開得更大。

  進屋後,加賀深感興趣地看著室內,嘴角仍掛著笑容。這是為了要讓我心裡發毛所展現的演技嗎?他的眼睛像尋找獵物的猛獸般,閃著銳利的光芒。

  我們隔著餐桌相望。我把莎莉放下。

  「茨城那邊情況如何?」看到掛在衣架上的喪服,加賀問道。

  「……嗯,沒甚麼狀況,順利結束了。」

  我忽然覺得吃了一小記拳頭。看來他早就料到我去過茨城,而且很可能估算了我回來的時間。

  「工作方面好像沒有甚麼人出席啊。」加賀說。

  「你聽人說的?」

  「是的,出版社的人。」

  「工作方面的人都出席過上石神井的正式葬禮了。茨城那場只邀請近親,所以我們不方便主動聯絡。」

  「看樣子是這樣。」加賀取出手冊,以緩慢的動作打開。「我的問題有些失禮,還請您見諒。這是為了查明真相。」

  「別客氣,請問吧。」我說,心想這時候還有甚麼失不失禮的。

  「聽說穗高企劃經營方面不是很順利,是真的嗎?」

  「這個嘛,」我刻意露出苦笑,「我認為順不順利算是主觀的問題。以我個人的看法,我覺得並不差。」

  「但是這幾年負債的金額不斷增加,很多都是與電影製作相關的,因此在經營方針上,您與穗高先生之間似乎有不少意見衝突。」加賀看著手冊說。

  「當然了,人難免都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這是很正常的。」

  「意見相左,」加賀直視著我問,「只有在經營這方面嗎?」

  「甚麼意思?」我感到自己的臉頰微妙地僵硬。

  「我從浪岡准子小姐的熟人那裡聽到不少事情。」

  「所以?」

  「浪岡小姐曾經找朋友商量說,有一個人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討厭他,但是後來卻愛上透過這個人認識的男性。該怎麼辦才好?——這是她與朋友說的內容。」

  我陷入沉默,或是說我想不出該回甚麼話。我沒預期話題會從公司的經營一跳跳這麼遠。

  「她指的是您吧?」加賀說。也許是感覺到擊中痛處,他的語氣裡透露出自信。

  「很難說吧?」我不承認。儘管知道此時刻意冷笑也沒甚麼作用,但我仍露出這副表情。「你是指甚麼呢?我不太明白。」

  「浪岡小姐認為您喜歡她。是她自作多情嗎?」

  我吐了一口氣。「我是對她有好感。」

  「到哪種程度?」

  「甚麼程度啊……」

  「寵物明明沒生甚麼大病,卻為了見她而頻繁到動物醫院去報到,是這種程度嗎?算好她下班時間約她去喝茶,是這種程度嗎?」加賀連珠炮般說完之後,定定地直視我的雙眼。

  我輕輕搖頭,以手心搓了搓下巴,鬍子好像稍微冒出來了。

  「加賀先生,你很惡劣呢。」

  加賀的表情溫和了些後響應:「會嗎?」

  「都已經查得那麼清楚了,沒有必要故意來問我吧。」

  「我希望當事人親口說出實情。」加賀的指尖在桌上叩叩輕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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