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我殺了他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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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和子沒有回答,視線落在手邊的報紙上。沉默中,咖啡香充滿了整個房間。 「報紙上寫說,浪岡小姐的房間裡還剩下好幾顆毒膠囊。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偷了其中一顆,讓誠哥吃下去?」 「你說有人是指誰?」我問。 「這我怎麼知道呢。可是加賀先生說過,浪岡小姐的自殺可能有其它人介入。搞不好是那個人偷走的吧?」 「那個刑警隨便說說而已。」我把咖啡倒進杯裡。失了手,濺了一些在地板上。 美和子沒有再說甚麼,只是一直注視著報紙。我無法想像她腦海中正展開甚麼樣的推理。看著她苦思的表情,我覺得我們之間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厚牆。我拿著咖啡杯,逃也似地走出廚房。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我一想到美和子可能還在昏暗的廚房裡,托著腮做著種種不吉利的想像,便提不起勇氣走進去。 我想起婚禮當天早上塞進我房間的那封信。我立刻把那封信燒掉了,但裡面的內容仍烙在我的記憶中。 如果不希望你和神林美和子間有違倫常的關係被公開,就將信封內的膠囊混進穗高誠的鼻炎膠囊中—— 寄出恐嚇信的人,符合以下三個條件:首先,察覺我和美和子的關係。其次,知道穗高誠常吃鼻炎藥。最後,知道我住飯店哪一個房間。尤其是第三個條件,難度其實很高。光詢問櫃檯是不會知道的。我們當天是以神林的名字訂了兩間單人房。即使是櫃檯的人,應該也不知道我住哪一個房間。 星期六晚上,我們各自要回自己的房間時,我記得美和子確實說過必須打電話給雪笹香織和穗高誠之類的話。很有可能是她在電話中告訴他們兩人我們的房間號碼,而穗高又告訴了駿河。 這麼一來,就能篩選出是誰寫的信了。首先,應該可以將穗高誠和美和子兩人排除在外。 可以確定的是,叫我去殺害穗高的,是駿河直之和雪笹香織的其中一人。無論是哪一個,都認為與其自己動手,不如叫我去做,萬一警方出馬了,也比較安全。 那麼,犯人是誰?又是如何拿到毒膠囊的?這一點也許如美和子所說的,犯人以某種形式介入了浪岡准子的自殺,從她房裡偷出來,這樣想才合理。 我想起十七日午間,浪岡准子如鬼魂般現身的那個時候。雖然後來被駿河直之趕出去,但在那之前,他們相當親密地交談。據警方說,駿河直之與浪岡准子住在同一棟公寓。這就表示駿河極有可能先行發現浪岡准子的屍體,卻沒有立刻報警,而是利用這個情勢,擬定殺害穗高誠的計劃。 我想起駿河直之尖尖的下巴和凹陷的雙眼。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殺害穗高誠的強烈動機,但就他們的互動看來,我不認為他們的合作是基於友情,恐怕只是靠金錢來維持關係的吧。這樣的話,縱使其中有旁人想像不到的爭執也不足為奇。 另一方面,雪笹香織又如何?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她和浪岡准子之間有何關聯。那麼動機呢? 她也是穗高誠的責任編輯。從工作角度來看,他死了她應該會很困擾,但私底下究竟又是如何? 事實上認識雪笹香織以來,我曾經有好幾次想過,這名女子搞不好曾經和穗高有過一段。倒也不是有甚麼根據,只不過是當她談到美和子和穗高時,從她的表情和用辭,忽然讓我有這種感覺而已。假如這不是我多心呢?她是否因對方負心而報仇? 還有另一點,就是美和子。 雪笹香織把美和子視為自己發現的寶物。她對美和子灌注的感情,可以說比親生父母更加深厚。若是她寧死也不願意將如此重要的寶物,交給穗高誠這種俗不可耐的男人呢? 我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往椅子裡一靠。椅背的金屬零件發出刺耳的聲音。 寫恐嚇信要我去殺穗高誠的究竟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謎底目前似乎還無法知曉。是哪一個我都不意外。 但是,我無法置之不理。若不知道究竟是誰,今後我將不知該如何應對。 樓下傳來細微的聲響。美和子此刻也在思考殺害穗高誠的兇手是誰嗎?我用力握著空咖啡杯,繃緊了身體。 § 雪笹香織之章 1 穗高誠葬禮次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三日下午,我搭乘京濱急行前往橫濱,為的是去見神林美和子。昨天她到火葬場去,我又被那個怪刑警攔下,因此沒機會好好和她說話。 站在車門旁呆呆望著窗外流逝的景色,我反芻著昨天與加賀刑警的對話。 加賀顯然對穗高之死有所懷疑。正確地說,看樣子他並不認為浪岡准子是殺死穗高的兇手。 他有甚麼根據?雖然他指出藥的數量不合,但應該不止那樣。也許他已經找到更多的疑點和矛盾了。 我回想起駿河直之和穗高誠搬運浪岡准子屍體的行動,為此懊惱。雖說事出倉促,但用那麼顯眼的方式搬運,不引人注目才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搞不好是有人目擊到他們,通知了警察,或者他們留下甚麼關鍵物證也不一定。無論如何,假如加賀是以這類線索為依據而採取行動的話,表示情況已經朝麻煩的方向轉變,真令人頭痛。 不過,就算加賀找到更多蛛絲馬跡,我也沒有害怕的必要。火花不會濺到我身上來的。只要我不招認,誰也不會知道穗高誠的死和我有何關聯。 十幾分鐘後,我便從品川抵達橫濱。面對下了電車便蜂擁朝月臺樓梯走去的大批人群,我選擇讓路,並做了一個深呼吸。昨天陰鬱的壞天氣不復存在,今天的天空蔚藍燦爛。地面很溫暖,不時吹拂的風好清爽。 我覺得自己體內出現了新的力量,運行至每一根手指、腳趾,內心更是充滿這幾年來從未體會過的爽快。心中那個醜陋潰爛的部份,已經連根剷除了。 昨天的葬禮在我腦海裡重演,那是場和天氣一樣灰暗憂鬱的葬禮。 當時我差點落淚。那是為過去的自己所流的眼淚。現在想起來,昨天的葬禮,也是我自己的葬禮。 但是,在那一瞬間,我重獲新生。仔細想想,我這幾年也許被穗高誠給殺了,或者是被下了咒。而那個咒,昨天解開了。 要不是旁邊有人,我真想大大伸展四肢,然後大喊:我贏了!我找回自己了! 旁邊就有鏡子,裡面映照出我隨時都會笑出來的臉,充滿自信,以及自尊。 我想像著這樣喊出聲的自己,還想再補上一句:讓那個男人,讓穗高誠步上死亡的就是我。 這個想像讓我心情非常愉快。我絲毫沒有半點內疚。對此,我更加滿足,舉步走向樓梯。半路和一個看似上班族的男子撞到了肩,對方沒有道歉,只是對我怒目相向。 「抱歉。」我盈盈一笑,再次邁步。 *** 我和神林美和子約好在她家見面。看看時鐘,確定還有一點時間後,我決定到購物中心裡的一家大型書店逛逛。當然,我這麼做是有目的的。 一進書店,我毫不猶豫地尋找文藝書區,這是陳列暢銷書和熱門書的地方。 我站在那一區前面,快速掃視一番。只要是我經手的書,無論夾雜在多少書裡,我都能一眼找到。我在前兩排發現了神林美和子的兩本著作並排陳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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