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我殺了他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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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笹香織之章 1 我首先該做的事,就是讓神林美和子躺在安靜的房間內。當她發覺穗高誠出了狀況,便撩起禮服的裙襬,跑過本應莊嚴隆重走過的處女之路。她親眼目睹幾分鐘後就要交換結婚誓詞的新郎死狀,因而全身僵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的精神一定受到了旁人無法想像的衝擊,所以無論別人跟她說甚麼,她都無法回答,也聽不見別人的聲音。無人攙扶的話,她無法站立,也無法行走。 我和攙住美和子的神林貴弘一起把她帶回房間。飯店所準備的套房,本來是今晚美和子與穗高誠的新房。 「我找醫生過來,在那之前,可以請你照顧美和子嗎?」讓美和子坐在椅子上之後,神林貴弘說。我回說沒問題。 他離開之後,我幫美和子脫下衣服,讓她躺在床上。她全身微顫,眼睛盯著空間中的某一點,嘴裡傳出急促的呼吸聲,看來依然處於無法說話的狀態。即使如此,我只要握住她的右手,她也會用力地回握。新娘的手心嚴重出汗了。 我坐在床緣,一直握著她的手。神林貴弘甚麼時候才會帶醫生回來呢?趕到這家飯店的醫生,首先要做的大概是確認穗高誠的身體狀況,希望醫生檢查完能立刻過來。我認為醫生應該已經救不了穗高誠,在場的人都心裡有數。現在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終於,美和子的嘴裡發出喃喃的話語。「咦?你說甚麼?」我試著問她,但她沒有回答。 我豎起耳朵。她的嘴唇沒有怎麼在動,但肯定是在問為甚麼、為甚麼?我更加用力地握著她的手。 就這樣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我聽到敲門聲。我鬆開她的手去開門,站在外面的,是神林貴弘和一個穿著白衣的中老年人。 「患者呢?」貌似醫師的男子問。 「在這邊。」我將他領到床邊。 老醫師量了美和子的脈博之後,立刻為她注射鎮靜劑,一直不斷發抖的她,過一會兒就入睡了。 「大概會睡上兩個鐘頭,最好有人可以在她身邊看顧。」老醫師一面收皮包一面說。 「我來。」神林貴弘說。 送走醫師後,我回頭對他說: 「我也一起留下來吧?」 「不了,我一個人就行。我想你還有很多事得處理。剛才下面好像非常混亂。」 「應該是吧。」 「穗高先生,」他表情不變地說,「好像就那樣走了。」 我點點頭。我的表情應該也沒有多少變化,因為消息來得太突然,不知道該擺出甚麼表情才好。 「死因是甚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神林貴弘搬了一張椅子到床邊坐下。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妹妹身上,對穗高誠的死顯得漠不關心。 2 我進了電梯,先到四樓,然而有制服警察站在通往教堂的走廊上。 「不好意思,因為這裡發生了意外,目前禁止通行。」年輕警官語氣很粗魯。我默默折返。 再次進了電梯,來到三樓。然而這裡也杳無人影。一小時前,大廳內還有許多穿著正式的人來來去去,不一會兒卻已空無一人。「啊,雪笹小姐!」旁邊有人叫我。一看,西口繪裡僵著一張臉朝我走過來。「我正要去找你。」 「大家都去哪了?」 「這邊。」 西口繪裡帶我去到來賓專用的休息室,但即使走近房間,也聽不見裡面有任何聲響。門關得緊緊的。 西口繪裡開了門,我跟在她身後進去。室內是本應出席婚禮和喜筵的人們,每個人都表情沉痛。不時從某處傳來啜泣聲,大概是穗高的親戚。這代表即使他是那種人,但死了還是有人會為他哭泣嗎?除此之外,幾乎沒任何聲音,香煙的煙讓空氣變得又白又濁。 有幾個顯然不同於這些人的男子靠牆而立,好像在監視現場似的。從他們的眼神、態度以及感覺,我猜想他們應該是刑警。 西口繪裡走近他們其中一人,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對方點點頭看著我,朝我走來。 「你是……雪笹小姐吧。」這位年約五十、頂著小平頭的男子問道。他個子雖不高,但體格寬厚,結實得跟一堵牆似的。像是為了配合他的體格似的,他的臉也很大,銅鈴大眼略有斜視的感覺。 男子說有點事想請教,我默默點頭。 他將我帶到外面,另一名年輕男性跟了上來,這一位則是膚色黑得像職業運動選手。 在這個兼作走廊的大廳裡,我和他們兩位在沙發上坐下。平頭男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渡邊警部,黑臉男是木村。 他們當先詢問我的基本資料。刑警既然會叫西口繪裡來找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甚麼人,但我還是重新做了自我介紹。 接著,渡邊警部問我剛剛人在哪裡,我回答我陪在新娘身邊。警部大大點頭。 「新娘子一定嚇壞了。這麼說,她現在正在休息?」 「是的。」 「說話呢?她的狀況可以講話嗎?」 「不知道呢,」我偏頭思索,「我想今天大概沒辦法。」 我感覺得出自己的臉很僵硬。美和子都處於那種情況了,這些人還想向她問話? 「是嗎?那麼這一點就先請教醫生再決定。」警部瞄了木村刑警一眼然後這麼說。看樣子,只要取得醫生許可,他們還是想在今天就偵訊美和子。 渡邊警部又轉向我。 「請問您知道穗高先生已經死亡了嗎?」 「聽說了。」我回答。「事出突然,我吃了一驚。」 警部點了點頭,好像在說我想也是。 「其實關於穗高先生的死亡有幾點可疑之處,所以我們才會進行調查。我想可能會有很多地方讓您感到不愉快,還請多多包涵。」語氣雖然客氣,但他的語尾卻給人一種恐怕是刑警才有的威嚇感。聽起來也像是在宣告:接下來我就不客氣了。 「您指的可疑是?」我主動發問。 「這個嘛,事後我們會再說明的。」警部一語帶過,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樣子。「當然,您也出席了婚禮?」 「出席了。」 「您是否看到穗高先生倒下?」 「如果您指的是那一瞬間的話,我沒有看見。因為我坐在比較前面的位置,是直到大家騷動起來,我才注意到。」 「不只是您,很多人都沒看見,據說是因為在婚禮上一直盯著新郎入場有失禮之嫌。」 我很想告訴這位警部,無論何時何地一直盯著別人看都很失禮,但因為太麻煩,我就沒說了。 「不過,還是有幾個人看到穗高先生倒下。據那些人說,穗高先生忽然非常痛苦,像是甚麼發作一樣,然後很快就倒地。」 「發作……」 「有人說,他在倒下的前一刻按住了喉嚨。」 「哦……」由於不知該有甚麼反應,我沒說話。 渡邊警部稍微將身子傾向我,並且仔細端視我的眼神。 「您似乎是以新娘賓客的身分出席,但據說與穗高先生也並非全無關係。您曾經擔任過他的責任編輯?」 「以前曾經擔任過一小段時間,不過只是形式而已。」我回答。為甚麼語氣會變得像在找藉口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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