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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照片中的佳之露出開朗的表情,好像並沒有察覺自己外貌的變化,室伏覺得這樣的他反而更增添了悲劇的色彩。

  最後一張是佳之坐在一片原野上,滿臉笑容的樣子。從他的服裝和草的顏色判斷,差不多是十一月左右。一個肥胖的男人盤腿坐在佳之身旁。

  「這個人是誰?」室伏把照片拿到一雄面前問。

  「他就是貴男,豆腐店的兒子。」

  「喔,原來就是他。」

  室伏道謝後,把相簿還給一雄。這些照片中並沒有任何與這次的歹徒有關的線索。

  室伏認為田邊佳之的死和這次的事件無關,差不多該結束在這裡的調查了。

  「謝謝你,我們瞭解了。」

  「是嗎?我們也不希望莫名其妙遭到懷疑。」一雄把相簿放回佛壇。

  室伏他們走出來時,泰子剛好拎了一大桶水,看到兩名刑警,微微欠身打了招呼。

  「怎麼樣?要去豆腐店嗎?」走了幾步後,關根問。

  「是啊,就順道去看看吧,反正會經過。」

  「現在這個時間,豆腐店應該還在忙吧?」

  「嗯,這種天氣,一定要吃涼拌豆腐。」

  室伏想起了涼拌豆腐的口感,很想趕快回家喝啤酒。

  「樹葉豆腐店」的門面很小,是一家傳統豆腐店,櫃檯後方就是水槽,裡面放了很多豆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水槽旁看電視,一看就知道是剛才照片中看到的川村貴男。他似乎察覺了室伏他們,露出親切的笑容站了起來。

  「歡迎光臨。」

  室伏向他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們不是客人。」他出示了證明。「我們是警察,請問是川村貴男先生嗎?」

  「呃……請問有甚麼事?」川村愣住了,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是這樣的。」室伏說著,看了電視一眼,停頓了一下,手指著畫面繼續說:「是關於那起事件。」

  「甚麼?」川村回頭看著電視,畫面上的主播正在說明事件的概要。

  「你認識田邊佳之先生吧?」

  「對啊,我認識。」回答之後,川村終於恍然大悟。「所以才來找我……你們是從佳之的哥哥口中打聽到的嗎?」

  「老實說,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和佳之的事有關的人也都會被認為有嫌疑,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到懷疑。」川村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已經露出放鬆的表情。

  「我們並沒有懷疑你,只是去田邊先生家,順便過來看一下。」

  「懷疑我也沒關係。我的確因為佳之的事痛恨核電,如果我有那種膽量和智慧,搞不好也會那麼做。」川村用大拇指指著電視。

  「你認識其它和你一樣充滿仇恨,又有智慧和膽量的人嗎?」

  「很遺憾,我不認識。」

  「有沒有人做直升機或是飛機相關的工作?」

  「沒有。」

  「是嗎?如果想到甚麼,請和我聯絡。」室伏在記事本一角寫了電話,撕下來交給川村。

  「雖然我會收下,但老實說,我不太想協助警察。」川村微微皺著眉頭。

  「別這麼說,還請你多幫忙。」

  「你們知道佳之是怎麼死的嗎?」

  「對,大致聽說了,也看了照片。」

  「太過分了。」

  「是啊。」

  「我也有一張他的照片,因為我要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忘記仇恨。」川村從長褲口袋裡拿出皮夾,從裡面拿出照片。「這是我和他一起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室伏雖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還是看了照片。和田邊家相簿裡那張照片一樣,都是在同一片原野上拍的,只是兩個人的姿勢有點不同,佳之的手上也拿著東西。仔細一看,是跑車模型。室伏感覺有點奇怪,但並沒有說出口。

  「打擾了,你繼續忙吧。」室伏把照片還給他說道。

  「一點都不忙,今天完全沒客人,大家不是逃走了,就是躲在家裡不出門。」

  室伏用笑容回應了他的玩笑,鞠了一躬後,走出了豆腐店。

  ***

  「核電廠真是不得人心啊。」關根用手帕擦著汗說。

  「因為我們找的都是反對核電廠的人,聽到的當然都是這些意見。」

  「如果問一般民眾呢?如果核電廠建在住家旁邊,誰都會反對吧?」

  「那當然啦,但有超過一半的民眾認為核電廠有必要。」

  「因為民眾都很自私。」

  「我們也是民眾之一啊。身處不同的立場,想法就會不一樣,搞不好擁核派和反核派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室伏先生,那你自己呢?你是贊成還是反對?」

  「我嗎?我嘛……都可以。」

  「太不負責任了。」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大家都覺得不好,我也同意不建核電廠,那就必須在日常生活中作好省電的心理準備。相反地,如果大家都認為有必要,我也同意建核電廠。當然,即使建在我家旁邊,我也無話可說。這就是我的立場。」

  「你沒有自己的主張或主義之類的東西嗎?」

  「這種事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立場的影響。比方說,如果在十年前,我是堅定的擁核派,雖然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結果就是這樣。」

  「喔?怎麼回事?」

  「那時候,我還在犯罪防治課,每年都會有幾次為運送時護駕。」

  「運送?」

  「核燃料的運送,從東海村或是熊取一帶運過來。由專門的公司負責運送,也有保全公司派車維護安全,我們只要在車子經過我們轄區範圍時,開著警車護駕就好,那個陣仗,簡直就像是花車遊行。」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一次。」

  「原本車子和車子就擠成一堆了,還有人一路跟著跑。」

  「喔。」關根立刻察覺了室伏想要表達的意思,點了點頭。「你是說那些反核人士。」

  「就是啊,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每次運送時,他們必定會出現。」

  「他們一路跟著會做甚麼嗎?用擴音器抗議?」

  「在我的經驗中,完全沒有遇過這種情況,只是一路跟著而已。從出發到終點,就一直跟著。因為是在我們的轄區範圍,所以只是護送那一段而已,但他們還真辛苦。」

  「又不能叫他們別跟。」

  「如果他們說,只是剛好往相同的方向跑步,我們也不能多說甚麼。但是,明知道他們不會做甚麼,還是覺得提心吊膽。老實說,我們在運送核燃料時也會緊張,也很害怕,一心祈禱可以順利通過自己的轄區範圍。萬一中途發生甚麼意外,即使再小的事,也可能引發重大問題,哪怕只是稍微擦撞一下也很可怕,但那些反核人士完全不瞭解我們的心情,在運送卡車周圍鑽來鑽去。老實說,真的讓人很火大。」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所以,我們有時候會設下陷阱。」

  「陷阱?」

  「對,我們和機動隊的人打暗號,當卡車進入單線道後,跟在後方的警車放慢速度,行駛一段路之後,開進岔路。他們以為警車不可能搞錯方向,所以就跟了上來,但我們把警車開進死胡同,當對方察覺時,後方就會有另一輛警車跟上來包圍,讓他們無處可逃,然後上前盤查。卡車就可以趁這個機會在其它警車的護送下離開。」

  「你們真夠絕的。」關根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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