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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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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了嗎?」 「我去了。這次他主動想要抱我,可能他煩惱了一整晚吧,但也只是稍微碰了一下我的身體,就心情煩躁地走開了。之後又和前一天一樣,像熊一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當時的景象有點異樣,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當我準備回家時,他又說了同樣的話。」 「叫你第二天再去嗎?」 「對,所以我又去了。之後幾乎每天都去找他。」 禦崎藤江似乎看到了她出入灰藤家中。 「灰藤每次都撲到你身上嗎?」 「沒有。第三天之後,他就甚麼都沒做,叫我坐在他旁邊就好,有時候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抱我一下,但就像是小孩子抱媽媽的感覺。」 「真噁心,我不願去想像。」 「當時我就在想,他也是一個可憐人。」緋絽子的視線在空中飄忽著。 我們之間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你一開始就知道禦崎是自殺嗎?」我問。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直到他叫我說謊的時候才知道。」 「說謊……我就知道。所以,是你把信放在我的鞋櫃裡,也是你打電話跟警方告密……」 緋絽子松了一口氣後點了點頭,「灰藤老師很擔心沉在水池裡的啞鈴,那天他看到你和刑警溝口在校舍後方說話,覺得禦崎老師自殺的玄機早晚會曝光,所以叫我說謊,讓警方認為之前的事件也是他殺。之所以特地使用瓦斯閥,也是為了和禦崎老師死亡的現場有共同性。仔細想一想,就覺得他的方法很不聰明,但我打算趁這個機會證明你的清白。」 「為甚麼?」我問她:「為甚麼要這麼幫我?」 緋絽子連續眨了好幾次眼睛,遙望遠方的天空後,再度轉頭看著我。 「因為我很懊惱你居然不相信我。我真的覺得必須代替父親彌補。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證明我的痛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只是千金小姐閑著無聊,自從和你分手之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緋絽子……」 「西原,你不是說,想讓你妹妹看你的比賽,這是你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嗎?既然這樣,我現在能夠做的,就是避免這個夢想遭到破壞,我相信這麼做,能夠得到你的認同。」緋絽子用制服的袖子擦了擦眼頭,「由希子的事,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而且我也傷害了你。」 緋絽子。我又叫了一聲,但這次沒有發出聲音。 我必須承認,自己故意透過這一連串的事折磨緋絽子。當初承認自己是由希子肚子裡孩子的父親,被當成命案嫌犯時,假裝自己是由希子的男朋友,都有一部份是為了做給緋絽子看,我想讓她知道,是她把我害得這麼慘——我醜陋地如此主張。這和被女生甩了之後去整惡對方沒有太大的差別。 她拯救了我。雖然她沒有任何責任。 「西原……」緋絽子小聲叫著我的名字。她的臉頰濕了。 我拿出手帕說:「謝謝你。」 5 說完所有的事之後,我在活動室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除了我以外,只有川合一正和楢崎熏在活動室。 「你揍我吧。」我對川合說:「我對由希子的心意並不像你這麼正派,你有資格揍我。」 熏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川合在狹小的活動室內走來走去。他們兩個人都不發一語,室內只聽到川合的釘鞋聲音。 「怎麼了?」我問:「如果是我就會揍你。」 川合終於停下腳步,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用力繃緊肚子。 川合拿起一旁的棒球,他的左手不停地顫抖。他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用力把球扔了出去。球命中我的置物櫃,發出巨大的聲響,表面凹了一個洞。 「川合……」熏叫了他一聲。 「我原諒你。」川合說完,快步走出活動室。 我和熏互看了一眼,熏對我嫣然一笑。 *** 七月十日,我們在縣營球場進行比賽。這是地區預賽的第一輪比賽,對方是想要爭取參加全國大賽的強隊,大家都責怪我的抽籤運實在太差了。 王牌投手川合的左手拚命投著速球,但不知道為甚麼,都命中對方打者的球棒中心,即使偶爾沒有擊出安打,球也都飛到剛好沒有野手的區域。 即使如此,我們仍然樂在其中。能夠參加比賽就是一件開心的事。 原本以為會提前結束比賽,但我隊的打線也很努力,總算撐到了第九局。四號打者吉岡打了一個界外球被三振後,為我們的社團活動畫上了句點。 「明天就得開始用功讀書,准備考大學了。」近藤脫下帽子說。他的頭髮比其它隊員長,他已經搶先一步留長頭髮了。 收拾完畢,離開球場時,父親的車子駛了過來,春美在車上向我揮手。 「太可惜了。」 「我們的實力差不多就是這樣。」我說。 「哥哥。」 「嗯?」 春美在車上向我鞠了一躬,「這三年你辛苦了。」 我苦笑著說:「上大學之後,我也要繼續打棒球。」 「真的嗎?太棒了。」春美在臉前握住雙手,然後好像突然發現似的指著我的背後問:「她是誰?好漂亮。」 我回頭一看,緋絽子笑著走了過來。 「她拿著你的毛巾,是你的女朋友嗎?」春美露出調皮的眼神。 「不是,」我對她擠眉弄眼地說:「是我同學。」 § 後記 我從讀小學時就超討厭老師,總覺得為甚麼這些大叔、大嬸總是這麼盛氣淩人,我對這件事感到相當不滿。我在他們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值得尊敬的部份,這些人卻被尊稱為「老師」也讓我很火大。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他們自以為自己是很出色的人。 「社會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好混。」 曾經有老師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上,每次我都忍不住覺得「你自己大學畢業就當了老師,對學校以外的事不也是一無所知嗎?」同學之間也經常說:「這些人是不敢在大人社會打滾的膽小鬼,所以才來當我們小孩子的老師。我才不想讓這種人覺得在教育我們。」 因為抱著這種心態,所以在畢業被強迫唱<仰望師恩>時,厭惡得幾乎想要嘔吐。甚麼「師恩」?我覺得根本沒那種東西。 但是,仔細想一想,發現自己討厭的並不是老師而已,對周圍所有的大人都感到火大。他們只對色、欲和金錢有興趣,看到我們這些小孩子,就想要裝腔作勢地教訓一番,於是就得意洋洋地說一大堆陳腔濫調,完全沒有察覺小孩子已經聽得很不耐煩了,最後還說甚麼「趁年輕時好好讀書」,讓人忍不住想要問:「你自己到底讀了多少書?」 我覺得每個人都只是苟活了多年的笨蛋,想到被這種人看不起,就忍不住像刺蝟一樣全身長刺。 *** 隨著歲月的流逝,現在輪到自己到了被人討厭的年紀。回過神時,發現刺蝟的刺都磨圓了,我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好是壞,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現在的自己很寂寞、很感傷。 我就是帶著這種心情寫了這部小說。這是繼出道作品《放學後》,第二部本格校園推理,老實說,寫得很辛苦。因為實在寫得太辛苦了,第一次忍不住寫一下「後記」。 東野圭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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