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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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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由希子母親的臉上露出疑惑,也許在思考我是兇手的可能性,然後她垂下雙眼,似乎消除了這種想法。「這起命案真令人討厭,真希望趕快破案。」 「刑警還有沒有問其它問題?」 我以為她會對我說,沒有義務回答我的問題,沒想到她回答了。 「主要問你和由希子的關係,刑警問我們,真的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嗎?我回答說,真的不知道。他們還問,之前真的沒有察覺嗎?但我們本來就沒有察覺啊。」她的語氣中帶著焦躁,「而且也不知道由希子在去年聖誕節時送了你圍巾,這件事還是聽刑警說了之後才知道的。」 我不想討論圍巾的事,所以沒有吭氣。 「啊,對了,他們還說想要看照片,想要看你們的照片。我給他們看了棒球隊的照片,刑警看了之後,很納悶地問,怎麼沒有你們兩個人單獨的照片。」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瞭解了,難怪溝口向我提出那樣的要求。 「還有其它事嗎?」由希子母親問。 「不,沒事了,那我告辭了。」說完,我離開了宮前家。 心情好像吞了鉛塊般沉重。 我再度認識到,各式各樣的人承受著各式各樣的痛苦。我的家人、由希子的家人,以及親朋好友,我真的像是瘟神。 由希子阿姨的話不斷在我的腦海中重現。 也許她說得對,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表現得像由希子男朋友的同時,也許也因此陷入了自我陶醉。如果我真的深感歉意,努力避免傷害任何人,也許會選擇其它方法。到頭來,我選擇了自己最不受傷的方法嗎?雖然表面上我面臨困境,但是在指責禦崎藤江時,我無法斷言自己內心深處沒有一絲對自己毅然的態度感到陶醉的想法。也許把真相深藏在內心,陷入自我厭惡,陷入痛苦更能夠彌補我的罪過。 但是,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只能面對因為我的關係而造成很多人的痛苦這個事實,即使會傷害自我,也要消除他們的痛苦。 回到家時,父親已經在家了。父母似乎都很想知道我去宮前家的情況,但他們並沒有開口問我,也許他們害怕聽到事實。 那天晚上並沒有接到任何惡作劇電話,媒體似乎也知道夜晚不便打擾,所以也沒有任何要求探訪的電話。 但是,當我離開客廳準備去洗澡時,電話鈴聲響了。這是這天晚上唯一的一通電話。客廳裡沒有其它人,我接起了電話。 「喂?」我擔心是惡作劇電話,所以沒有自報姓名。 電話彼端停頓了一下,然後傳來一個聲音。「你是西原吧?」我立刻知道是誰。 「原來是你。找我有甚麼事?」 「你真冷漠啊。」水村緋絽子說。 「這一陣子心情都不太好,你應該也知道吧?」 「警方還在懷疑你嗎?」 「不知道,」我說:「至少沒有聽說已經不懷疑我了。」 「今天我們班上有一個同學被一個說是報社記者的男人問,知不知道西原是怎樣的學生。」 「我知道媒體已經在活動了,也來過我家了,還追著春美跑。」 「你妹妹……她身體沒問題吧?」她不安地問。 「不勞費心,反正一切都是我這個白癡哥哥的錯。」 緋絽子又沉默了一下說:「是啊。」 「你好像沒甚麼特別的事。」 「對,我只想告訴你,要多注意媒體。」 「謝謝你的好意。」 「還有,」緋絽子補充說:「不要整天用『你』、『你』來稱呼我。」 被她這麼一說,我答不上話,兩個人都沉默起來,我以為電話已經掛了。 「我知道了。」我說:「那就晚安了,千金大小姐。」我掛上了電話,苦味在舌尖上擴散。 6 隔天第四節課上課之前,我被叫去了校長室。進入這所高中兩年多,這是我第一次踏進校長室。朝會時曾經見過的矮小瘦弱老人坐在窗邊的桌子前,戴著一副大眼鏡的學務主任站在他旁邊,聽說他的一頭黑髮是假髮。灰藤站在他們前面,三個人中,他的表情最可怕。 「你有沒有接受媒體採訪?」灰藤問我。他的語氣依然盛氣淩人。 「雖然有多家媒體想要採訪我,但我都拒絕了,沒有接受採訪。」 「嗯。」灰藤點了點頭,回頭看著校長。矮小的校長和戴著眼鏡的學務主任咬耳朵商量了幾句,學務主任又小聲對灰藤說話。我巡視著掛在室內的相框,發現裡面是獎狀,只是不知道是表彰甚麼。 「這樣很好,以後也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大意。」灰藤突然開口說道。「萬一不得不發表意見時,你可以回答宮前車禍的事已經完全解決了,你也反省了自己的行為。知道了嗎?雖然不是強制你要這麼回答,但這樣回答對你比較好。」 真是受夠了。我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一名教師被人殺害,比起瞭解案情的真相,他們似乎認為隱瞞校方的醜事更重要。 「知道了嗎?」因為我沒有回答,灰藤不耐煩地再度問道。 「只要像之前一樣不就好了嗎?」我說:「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 「你是怎麼認為的?」校長突然問我,他的聲音很沙啞,「你仍然對之前的車禍耿耿於懷嗎?」 「我怎麼想並不重要吧?」 「西原!」灰藤大喝一聲。 「我只是說,自己沒有違反校規,不需要別人指責我。」 「我說西原啊,」戴著眼鏡的學務主任開了口,他說話慢吞吞的,「我勸你別得意忘形。你明年就要考大學,即使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出了名,也未必對你有利。」 「我早就對推甄不抱希望了,那我告辭了。」我鞠了一躬,走出校長室。在我關上門之後,聽到校長大吼說:「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 從這天開始,終於又可以開始社團活動了。我穿上久違的釘鞋,在球場上追著白球跑。隊員對我的態度和以前一樣,也有學弟和我開玩笑。和他們相處時,我可以暫時忘記自己被視為命案嫌犯這件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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