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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也就是說……只有永島先生可以冒充。」

  這時,靜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難道她也在緊張嗎?水穗認為這是靜香在表達肯定的意思。

  「永島先生冒充是姨丈,然後假裝被松崎表舅殺死,之後才真的殺死了姨丈。因為這樣就可以完全嫁禍給松崎表舅,所以,同時殺了三田小姐應該是不在計劃之內的行動。總之,這樣的假設可以合理解釋很多事。其中之一,就是成為證明松崎表舅是兇手的關鍵證據拼圖的事。永島先生潛入地下室,把掉落的拼圖片放回盒子裡,放回去時故意弄破盒蓋,讓警方發現了拼圖片,最後導致松崎表舅的行為曝了光。但是,仔細想一想,就覺得這件事很不合理。有必要把拼圖片放回盒子裡嗎?即使『拿破崙的肖像』少了一片拼圖,警方也不會在意。所以,永島先生只要把撿到的拼圖片燒掉或是丟掉就好,再加上把盒蓋弄破這件事,都像是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而且,不光是拼圖的事,鈴枝嫂說,姨丈手上抓著兇手的頭髮,但你不覺得太巧了嗎?這些都是為了讓人覺得松崎表舅是兇手所設下的圈套。」

  水穗還有其它必須說清楚的事。

  「還有其它設計松崎表舅的圈套。松崎表舅丟掉的手套上沾了血……但是,鈴枝嫂毀了這個圈套。她丟掉了姨丈手上握著的頭髮,也把手套丟到後門外,只不過,這些事並不是鈴枝嫂一個人做的,還有另一個人——外婆,你也有份,對嗎?」

  靜香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半空中的某一點,但終於垂下雙眼,微微偏著頭。

  「對,是啊。」

  水穗用力吸了一口氣。

  「但這並不是因為隱約知道兇手是自家人的關係吧?當時,你就已經知道,真凶是永島先生,想要嫁禍給松崎表舅。」

  這時,水穗第一次正視靜香,她看著外祖母的眼睛繼續說:

  「是因為鈕扣。那顆鈕扣也是永島先生設下的圈套。鈴枝嫂說,那顆鈕扣掉在屍體旁,但其實我知道,那顆鈕扣原本放在樓梯旁的矮櫃上。只不過很奇怪,把姨丈睡衣上的鈕扣放在那裡,根本無法陷害松崎表舅。到底是怎麼回事?答案只有一個,永島先生把鈕扣丟在其它地方——不是矮櫃上,而是會讓人懷疑松崎表舅的地方。但是,被外婆你撿了起來,放在矮櫃上,對不對?」

  水穗一口氣說完後,等待靜香的回答。她對自己的這番推理很有自信,因為她重複確認了多次。

  靜香好像在歎氣般回答:「是啊。」雖然聽起來很痛苦,但她的表情中並沒有痛苦。

  「那天晚上,我打開門,想要去上廁所,看到永島走上樓梯。我心想,這麼晚了,他去哪裡,所以就看著他,發現他走去和自己房間相反的方向,是松崎的房間那裡。於是,我走到走廊的角落張望,發現永島蹲在松崎房間前,不知道做了甚麼。我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所以就走回自己房間。過了很久,才又走出房間。上完廁所後,我去永島剛才蹲著的地方察看,結果——」

  「發現了那顆鈕扣嗎?」

  「就是這樣。」靜香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水穗終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如果刑警在松崎的房間門口發現那顆鈕扣——應該會發現——就絕對會懷疑他。

  「但是,那個時候我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也不清楚那顆鈕扣是不是永島放在那裡的。」

  靜香有點悲傷地說。如果那時候就知道命案的事,恐怕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她應該是這個意思。

  「所以就把鈕扣放在矮櫃上嗎?」水穗確認道。

  「是,當時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意義。」

  靜香說完,淡淡地笑了笑。

  ——我應該在外婆放完鈕扣後不久走出房間,看到了鈕扣。

  水穗心想。只要當時的時間先後順序稍有不同,應該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鈴枝嫂在地下室發現屍體後,立刻來通知我。她很聰明,立刻就察覺是自家人犯案。當我去地下室確認情況時,和鈴枝嫂商量,能不能偽裝成是外人闖入犯案。於是,我們兩個人動了腦筋,做了很多偽裝。但是,我有一件事瞞著鈴枝嫂,你知道是甚麼事嗎?」

  「外婆,我知道,」水穗明確地回答,「那時候,你已經察覺到兇手是永島先生了,對嗎?」

  「就是這樣。」靜香說。

  「當我看到宗彥睡衣上掉了一顆鈕扣時,我立刻發現和那顆鈕扣一樣。我就知道兇手是永島,想要嫁禍給松崎,但是,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鈴枝嫂,所以,鈴枝嫂也不知道那顆鈕扣是我動的手腳。在大家知道發生命案的騷動之前,我從二樓的陽臺把鈕扣丟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水穗發現了自己的疏失。後門的正上方就是陽臺,即使不必特地去後門,也可以從陽臺上直接丟下去。

  「但是,當刑警山岸問這件事時,鈴枝嫂說,鈕扣也是她丟的。」

  「那就是她機靈的地方。她察覺到鈕扣一定是我丟的,而且我這麼做一定有原因,於是,她回答說是她丟的,避免刑警追究到我身上。」

  「松崎表舅遭到逮捕時,鈴枝嫂並不知道真相吧?」

  「對啊,雖然已經察覺我隱瞞了甚麼事。」

  「所以,你知道松崎表舅不是兇手,卻沒有告訴警察嗎?比起松崎表舅,你選擇保護永島先生嗎?」

  靜香摸著臉頰,搖了搖頭。

  「不是你想的這樣,一開始的確是包庇了永島,因為他殺了那兩個人,所以我並不恨他……」

  那兩個人死有餘辜——從靜香的話中似乎可以聽到這層意思。

  「而且……也因為佳織。」靜香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佳織喜歡永島,只要他在身邊,那孩子整個人都很有精神——如果知道他是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她會承受太大的打擊,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站起來。其實我把真相告訴了和花子,不光是和花子,還有你媽琴繪也知道。我們三個人商量後,決定如果事情到此結束,就不揭穿永島的事。」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水穗終於懂了,難怪母親琴繪在葬禮時好像刻意避開自己。

  「但是,」靜香又繼續說:「但是,松崎被捕時,我改變了心意,因為我覺得可以這麼巧妙地陷害他人的永島太可怕了,只是想到佳織,又下不了決心說出真相,讓警方逮捕永島。於是,我想到只要永島自己從佳織眼前消失,然後去自首,這件事就可以和平落幕。鈴枝嫂在宗彥睡衣鈕扣這件事上的陳述,不是和事實不相符嗎?我以為那件事會讓永島知道有人察覺了他是真凶這件事。」

  「他應該察覺到了。」水穗說。

  「但是,他並沒有從我們面前消失,也沒有去自首,甚至殺了識破他設下圈套的青江。」

  青江生前最後一個晚上,水穗和他在一樓的客廳聊天時,發現樓上有動靜。原來是永島在偷聽。

  「沒想到他會一再殺人……我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

  不知道是否回想起當時的衝擊,靜香發出極度疲憊的聲音。

  「外婆,但是你之後又袒護了他。你告訴刑警他離開你房間的時間,比實際的時間稍微延後了?你說那天他兩點二十五分左右,才離開你的房間,但其實他更早就離開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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