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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輪椅
  第二章 音響室
  第三章 拼圖
  第四章 人偶師
  第五章 散步道
  第六章 肖像畫

  § (小丑之眼)

  當我被人從狹小漆黑的紙箱裡拿出來時,眼前有一張男人的臉。

  男人打量著我的身體後,心滿意足地點了一下頭。我不知道他對甚麼感到滿意。

  他把我夾在腋下,把原本用來裝我的紙箱放回原處,關了燈,走出了房間。這裡似乎是儲藏室。

  男人帶著我走上狹窄的樓梯。樓梯上方是掛著豪華水晶燈的休息區,但他穿越那裡,走向通往樓上的樓梯。這裡的樓梯比較寬。

  樓梯上方是扇形的挑高空間,樓梯盡頭放了一個黑色裝飾矮櫃,男人用手掌輕輕擦拭上面的灰塵後,把我放在上面。我的腳底感受到一陣涼意。

  男人退後幾步,再度打量著我,然後點了點頭。他的眼光如刀般銳利,令人產生危險的預感。

  他嘀咕了一句,但聲音太小了,我沒有聽見。從他的嘴形判斷,可能說了聲:「很好。」但我也可能猜錯了。

  他把我留在裝飾矮櫃上,轉身離去。

  這個櫃子是我最初的落腳處。

  我巡視周圍。眼前是一條鋪了深胭脂色地毯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兩個房間相對,繼續往前走是陽臺。陽臺外一片漆黑。我又看向相反的方向,眼前的走廊和另一條走廊交叉。

  牆壁的顏色也是深咖啡色。雖然很沉穩,但色調有點暗,而且天花板上只亮了幾盞小燈,並沒有發揮照明的功能。

  如果我的感覺沒錯,我是在兩天前從都內的某家骨董店送來這個家裡,但送到之後,連包裝紙都沒打開,就直接被丟進了儲藏室。所以,我甚至不知道這裡是哪裡,誰住在這裡。

  夜晚真寧靜。

  整棟房子被寂靜吞噬了,我甚至覺得剛才那個男人的嘀咕聲似乎還凍結在眼前。

  不一會兒,這份寧靜就被打破了。

  像野獸般的叫喊聲突然響徹整棟房子,那個聲音宛如不吉利的風穿過走廊。

  我聽到開門的聲音。走廊交叉處再往裡面走的房間打開了門,房裡走出一男一女,男人用雙手抱著年輕女人的身體,女人的雙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兩個人都滿臉驚訝地看向這裡。

  下一剎那,有人突然沖上我眼前的樓梯。一個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散亂著一頭齊肩長髮,當她來到我面前時,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然後就掉落在地毯上。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我躺在地上,看到那個女人抓著長髮,再度發出不像是人類的叫聲沖向陽臺。當她打開通往戶外的門時,冷風吹了進來。

  「賴子,你怎麼了?」

  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但是,那個女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她沖到陽臺上,毫不猶豫地爬上了欄杆。

  「賴子!」

  「媽媽!」一男一女同時叫了起來,但女人的身體已經懸在夜空中。只聽到年輕女人的慘叫、男人的尖叫,和女人的身體墜地的聲音。

  § 第一章 輪椅

  1

  二月十日,星期六。

  竹宮水穗來到豪宅前時,並沒有立刻按對講機,而是緩緩打量著整棟建築物。

  這是一棟北歐式的兩層樓建築,白色的牆壁更襯托出深咖啡色的屋頂。雖然從正面看時難以察覺,但如果從上空俯瞰整棟建築物,就會發現這棟房子的屋脊向東西南北延伸成十字形,因此,本地人都稱竹宮家的大宅為「十字屋」。

  水穗沒來由地歎了一口氣,把手從大衣口袋裡伸了出來,按了對講機。屋內立刻有了響應,對講機中傳來管家鈴枝的聲音。水穗自報姓名後,鈴枝請她趕快進去。

  走進大門,她踩著石板往裡走。水穗把沒有拿皮包的手插進大衣口袋,涼風拂著她的一頭長髮。

  她來到玄關時,厚重的浮雕大門立刻從裡面打開了。

  「水穗小姐,好久不見了。」

  鈴枝滿臉笑容迎上前來,她看起來比之前瘦了點,臉上的皺紋好像也增加了,但姿勢一如往常的挺拔。

  「鈴枝嫂,午安,最近好嗎?」

  「我很好。看到你也很不錯,我也放心了。」

  鈴枝向她鞠躬說話時,裡面傳來地板的摩擦聲。水穗抬頭一看,一個身穿黑毛衣、灰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坐著輪椅緩緩靠近。她的五官屬￿典型的日本古典美女,臉上還殘留著少女般的敏感。但水穗從兩個人的年齡差異推算,她今年應該二十歲了。水穗在上個月滿二十五歲了。

  「你這麼快就到了。」

  輪椅上的年輕女人興奮地說。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水穗嫣然一笑回答後,脫下了鞋子。

  「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年輕女人說完,呵呵地笑了起來。

  她的名字叫佳織,是竹宮家的獨生女,因為先天性疾病導致不良於行,所以從小就一直坐在輪椅上。

  水穗跟著佳織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雖說是客廳,但感覺像是博物館,到處擺設著骨董留聲機、製作精巧的娃娃屋、套在一起的變形鐵環,還有木片貼花工藝品,乍看之下似乎毫無脈絡,但其實都是各種益智遊戲。這棟豪宅的主人竹宮宗彥喜歡搜集這些東西。

  水穗拿起一個智慧環。盒子上印著「DRAGON」幾個字。這是法國生產的,要把兩個頭盔形狀的鐵環拆開。

  「今晚阿姨也不來,太可惜了。」

  佳織一臉遺憾地說。

  「新年之後,她就一直在工作室工作。我媽是個怪胎,中元節或是新年這種節日對她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水穗玩著智慧環,苦笑著說。

  「這代表她對藝術充滿熱情啊。真羡慕,我也跟著阿姨學畫好了。」

  「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她只要一拿起畫筆,簡直就像魔鬼一樣。」

  水穗開玩笑說,佳織吃吃地笑了起來。

  水穗的母親竹宮琴繪是佳織母親賴子的妹妹,水穗的父親正彥在三年前去世。父親去世後,琴繪和水穗改回了竹宮的姓氏,母女兩人自由自在地生活。正彥生前是藝術家,琴繪也是日本畫的畫家。

  「我想聽你說澳洲的事,那裡很棒吧?」

  佳織用有點撒嬌的口吻說道。水穗和佳織都是獨生女,所以從以前開始,佳織就像是水穗的妹妹。

  「當然很棒啊。除了地方很大,連天空都很開闊,而且覺得天空特別高,很奇妙。」

  水穗剛從澳洲回來不久。大學畢業後,她曾經做過不少工作,卻一直沒有找到自己中意的職業,所以就出國去散心。

  「真好,我也好想出國。」

  佳織雙眼發亮,好像凝望著遠方般看著斜上方。她似乎在想像澳洲的大地。

  ——看來似乎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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