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誰殺了她 | 上頁 下頁
一二


  「這麼說,令妹並沒有嚴重失眠了?」

  「我想是沒有的。不過,當然了,她都煩惱得要自殺了,失眠的問題可能或多或少都有點吧。」

  加賀點點頭,在記事本裡寫了點東西。

  「關於自殺方式,您有沒有甚麼想法?」

  「您的意思是?」

  「怎麼說呢,對一名年輕女性來說,那個自殺方法算是非常講究的。首先,觸電而死根本就很少見;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她將電線分別貼在前胸後背再通電,這算是觸電死亡最有效率的辦法,等於是還將電流的路徑考慮在內了呢。而且她先用定時器來設定電流啟動的時間,自己再服用安眠藥睡著,可以死得一點痛苦都沒有。我想如果不是曾經看過或聽過,總之如果事先沒有這類知識,我看是想不出這辦法的。」

  康正明白加賀的意思了。康正對那個自殺方式雖然沒有特別在意,不過這確實是很重要的一點。

  「高中時代,曾有同學用了那個方法自殺。」

  康正的回答令加賀有些驚訝,只見他挺直了背脊。

  「高中時代?哪一位的?」

  「舍妹的。正確地說,是在高中畢業前夕。」

  死去的是園子的同班同學,一位男生。聽園子說,她和那位同學「一年大概只說過兩、三次話」,並不算熟。但這畢竟是件驚人的大事,也上過報紙電視,因此園子身邊也充斥著種種信息。康正也透過她得知了詳情。

  用一句話來說,那個男同學是想以死來表達對社會學曆至上風氣的不滿。他留在家裡的遺書中,寫著一年前就決定要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的那一天自殺。

  「那個男生有一種讓人不太敢靠近的感覺」——這是園子對那位同學的評語。

  當時的自殺正是採用這次的方式。所以康正看到定時器和電線的那一剎那,便立刻想到一定是用了當時的方法。

  「原來曾發生過這種事啊,難怪會想到用這種方式。」加賀似乎也明白了。

  「舍妹以前就說過,那個辦法可以在睡夢中死去,不會感到害怕了。」

  「所以她特別記下來了。」

  「我想應該是這樣。」

  康正回答的同時也在思考。如此一來,兇手也知道園子喜歡那種自殺方式了。弓場佳世子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絕對也知道這個自殺案,肯定也和園子討論過。當然,並不能因為這樣就只懷疑弓場佳世子,園子也極有可能將觸電自殺事件當成高中時代的插曲和男友分享。

  「那個定時器您有印象嗎?看起來是很老舊的機型。」加賀問道。

  「我想應該是蓋電毯的時候用的。」

  「電毯?」

  「舍妹很怕冷,從以前就說冬天沒有暖桌和電毯就睡不著。不過那類暖器設備一開始雖然很溫暖舒適,但過一陣子就會過熱,反而讓人睡不好對吧?」

  「是的。」

  「所以舍妹經常用定時器,在睡著後讓電毯自動切斷電源。這樣就不怕熱醒了。」

  「原來是這樣啊。」加賀點點頭,在記事本上寫了甚麼。「令妹的床上的確鋪了電毯。」

  「我想也是。」

  「不過,沒有打開。」

  「哦,是嗎?」康正沒有確認到這麼細微的地方。

  「應該是說,想打開也打不開,因為插在定時器上的那條電線,就是電毯的電線。是把它剪斷來用的。」

  這一點康正也錯過了。從電線外皮削下的塑料碎屑再度浮現在他眼底。

  「大概是找不到適當的電線吧。」

  「可能吧。所以令妹最後的長眠就是在冰冷的被窩中度過了。」加賀以文學的方式來表達。

  「大概是覺得吃了安眠藥,再冷也睡得著吧。」

  「目前看來是這樣想比較合理。」

  目前——

  康正被這個說法觸動,不禁觀察起這位刑警的神情,但刑警似乎不認為自己說了甚麼具有特殊意思的話,視線落在記事本上。

  「令妹在酒方面,」加賀進入下一個問題,「算是常喝酒的人嗎?」

  「她很喜歡,不過酒量不算好。」康正喝了一口酒,杯子裡的冰塊喀啦作響。

  「令妹最後喝的好像是白葡萄酒。床邊桌上有一個裝了葡萄酒的玻璃杯。」

  「我想這的確是她的作風。因為在所有的酒當中,她最喜歡葡萄酒,還知道不少品名。」

  康正想起不愛西式料理的園子經常說,和食配葡萄酒是最棒的。

  「您覺得呢?令妹酒量雖然不好,但自己一次還是能夠喝完一整瓶葡萄酒?」

  加賀的問題讓康正原本平坦的心起了波紋,但是絕不能讓對方發覺。康正再次伸手拿起酒杯,思索該如何作答。

  「我想應該不至於。再怎麼喝,頂多也是半瓶吧。」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剩下的葡萄酒到哪裡去了呢?酒瓶是空的,被扔在垃圾筒裡了。」

  康正料到會有此一問。就是因為有這個疑問,加賀才會先問園子酒量如何。

  康正原本要回答「大概是把剩下的酒倒掉了」,但臨時打住。截至目前為止的對話,他得到一個結論,就是不能小看這個刑警。

  「我想大概她是喝剩的吧。」

  「喝剩的?」

  「葡萄酒可能是前一天或是再前一天開瓶的吧?那時候喝了一半,剩下的在自殺前喝完。」

  「隔夜的葡萄酒嗎?這不像葡萄酒通會做的事。」

  「舍妹雖然喜歡葡萄酒,但還不到『通』的地步。酒沒喝完的話,她也不會把剩下的倒掉;而是會把軟木塞小心塞回瓶口,放進冰箱,隔天再喝。這是我們和泉家的做法,很窮酸就是了。」

  康正說的是事實。去世的母親最討厭浪費食物了。

  「我明白了。這樣就說得通了。」

  「就算是隔夜酒,但我很慶倖她最後喝的是她喜歡的酒。當然,如果一切都沒發生才是最好的。」

  「您說得是。對了,那瓶酒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

  「也就是說,酒的來源。」

  「當然是從酒行買的啊,不是嗎?」

  「可是沒有收據。」

  「咦……」康正看著對方的臉,心中一驚。

  「令妹在金錢方面似乎非常仔細,在單身女子當中,很難得能有把帳記得如此仔細的人。十一月的全部都記好了,十二月的收據則是先收集好,應該是準備到月底一次記吧。」

  「但卻沒有葡萄酒的收據?」

  「是的。錢包和包包我都找過了,沒有找到。」

  「哦……」原來如此——康正懂了。難怪這個刑警之前一直查看收據。

  「我不知道。」康正無奈說道。「不是買了但忘了拿收據,就是拿了卻不見了,再不然就是別人送的。」

  「如果是別人送的,會是誰送的呢?您知道有這樣的人嗎?」

  「不知道。」康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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