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殺人之門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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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不過,倉持你沒有帶朋友一起來嗎?」 「沒有。我一個人來的。那就五點見。」倉持舉起一隻手,人總算是走了。 「他很風趣耶。」目送他離去後,陽子說。她對倉持的親切令我很在意。 「那傢伙從以前就很會講話。」 「他說一個人來,我想他一定很喜歡游泳。」 「是嗎……」我歪著頭回溯小學時候的記憶,印象中他並沒有特別喜歡游泳。 「今天不能游泳了耶。」我試探性地說。我想要強調快樂的時光被不速之客打擾的心情。 「那就請他等一下再換泳衣,三個人一起遊到六點再去咖啡店也行呀。」 「不,算了。那傢伙說不定已經去更衣室了。」我說。我可不想讓倉持看到陽子穿泳裝的模樣。 倉持五點準時來報到。他身穿方格花紋襯衫,配一條白褲子。兩者看起來都是高檔貨。 他帶我們到最近的鬧區,直接走進一家咖啡店,感覺他對這裡很熟。 倉持點了一杯美式咖啡,我也跟著他點一樣的,但我完全不知道美式咖啡是怎樣的飲料。我既不知道它和普通咖啡哪裡不同,也沒喝過真正的咖啡。陽子點了一杯牛奶蘇打。 我們坐在咖啡店裡,由倉持主導話題。他變得比國中的時候更會講話了。舉凡最近看過的電影、藝人的八卦、流行事物、音樂等,彷佛有源源不絕的話題可講。而我,只能出聲附和,對他說的內容時而感到佩服,時而感到驚訝,間或喝著不知道哪裡好喝的淡咖啡。 陽子變得異常多話。我不但第一次聽到她是滾石合唱團(Rolling Stones)的歌迷,而且在那之前,我壓根兒不知道她和一般的少女一樣,會注意流行動向。當她提到未來的事時,臉上甚至還浮現出平常不曾看見的嚴肅表情。 倉持不單單是口才好,似乎也很擅長讓對方說出真心話。他不動聲色地撒下眾多誘餌,然後立即看穿對方吃下的是哪一種誘餌。看穿這一點之後,他再慫恿對方,或是裝作對對方的話感興趣的模樣,有時還故意唱反調,營造出能讓對方暢所欲言的氣氛。在他面前,任誰都會變成說話高手,但說話的人卻不知道,其實自己是在他的如來佛掌中翻滾,按照他的腳本演戲。 我們在那間咖啡店裡混了兩個小時,幾乎都是倉持和陽子在說話,我只有在一旁聽他們聊天的份。 走出咖啡店後,他說要送陽子回家。 「因為我等一下得去一個地方,剛好跟陽子同方向。」他看著手錶說。 我想起他在剛才聊天的過程中,巧妙地問出了陽子家在哪裡。 早知如此,要是我也說「一塊兒走」的話就好了。只是我家和陽子家的方向實在差太遠了,這句話根本說不出口。我期待陽子拒絕,可是她沒有。我甚至覺得她對倉持的話表示歡迎。我們一起走到車站,在那裡和他們兩人告別。我從月臺的另一邊看著兩人上電車,他們早已忘了還有我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聊得好不開心。 *** 當我回到白鷺莊時,管理員室的燈還是暗的。我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入管理員室,沒有打開燈直接走到裡頭,紙門的另一面共有兩間房間和廚房。那裡是我們父子的居住空間。 父親日夜期盼的公寓約在一年前完成。父親在不管成本收益是否划算、許多前提尚未明朗化的情況下,決定破土動工。但是跟銀行借的錢根本不足以蓋好房子,於是父親向已斷絕關係的親戚低頭,而最後願意借錢的則是父親最親的堂兄。不過,那位伯伯也要父親瞞著伯母和其它親戚。當然,他還特別叮嚀父親,這是最後一次借錢。 感覺上,父親想蓋一棟高級公寓,但就預算來看是不可能的事。這裡的交通不算方便,收不到好房租。最後,父親決定蓋一棟以單身人士和學生為出租對象的公寓。一、二樓共十六間房間;入口處隔了一間管理員室作為我們的新家。 就像先前擔心的一樣,經營公寓並不簡單。花費比想像中的還要凶,每個月的收益不見起色。畢竟,光是沒租出去的空房就有三間。還掉每個月的借款之後,剩下的錢只能勉強度三餐,因此我之所以打工,倒不完全是為了見陽子。 父親那天很晚才回家。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又喝醉了。當時,父親經常和一個名叫前田的男人在一起。他總是拖著醉醺醺的父親回家。前田在附近的小鋼珠店工作;父親經常去那家小鋼珠店,而前田好像都會偷偷告訴父親,今天哪一台最有可能中獎。乍看之下,他是一個親切的人,實際上卻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我並不喜歡那個中年男子。 父親一進屋裡,整個人就倒在管理員室的地上,開始鬼吼鬼叫些莫名其妙的話,嘴裡還流出口水。 「你怎麼醉成這樣?」我對父親說,話中隱含著對前田的抗議。反正前田一定是靠父親的錢白吃白喝,拉著父親一間接一間地買醉。 「哎喲,我本來說要回家了,是田島先生要我再陪他喝一下的嘛。」 我心想這一定是騙人的,但還是歉然地說:「老是給你添麻煩,真是對不起。」 「我是沒關係,反正早上不用早起。不過,田島先生是怎麼了呢?整個人好像突然變得很奇怪。」 「變得很奇怪?」 「嗯。我們在關東煮的店喝酒時他還像平常一樣好好的。可是當我們前往下一家的路上,他卻突然停在路邊,一直朝著完全無關的方向看。我問他怎麼了,他也說沒甚麼,但那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明明不太會喝,卻開始大口大口地灌酒,結果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這副德行。」 父親在看甚麼呢?是甚麼會讓父親如此失控? 前田大概是怕我要他幫忙照顧父親,逃也似地回去了。我從壁櫥裡拿出一條毛巾被,蓋在躺在地上的父親身上。我想都夏天了,躺在地上睡應該不會感冒吧。 隔天一早,當我醒來時,父親已經起來了,坐在電視機前看報紙。他皺著眉頭,裝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明顯是要我別問昨晚的事。我甚麼也沒說,默默地烤土司、煎荷包蛋,解決了早餐。不知道從甚麼時候起,我家開始有了自己要吃東西自己想辦法這種不成文的規定。父親幾乎天天在外吃飯,而我則經常吃快餐,有時候也會去超市買熟食回來吃。 吃完飯後,我急急忙忙出門。酒醉的父親不重要,我比較關心的是陽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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