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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我想不至於這樣。」內海熏斬釘截鐵地答道。「任何女人知道對方是為此才選擇自己時,都不會高興的。如果真柴太太有所察覺,最早可能是在即將結婚之際吧,也就是真柴先生提出那個『一年之內無法懷孕就分手』的約定時。」

  「我也這麼認為。好了,那就再來想想動機。剛才內海說,起因為真柴的不忠,但他的行為真的背叛了妻子嗎?若婚後一年妻子仍未懷孕,他就要離婚另尋其它對象——他只是實踐結婚前的約定而已吧。」

  「話是沒錯,但情感上讓人無法接受呀。」

  聽了內海熏的回答,湯川露出一抹微笑。「那麼,換個說法。假設兇手就是真柴太太,動機就是不想遵守與丈夫的約定,對吧?」

  「應該是吧。」

  「你的重點是甚麼?」草薙看著老友。

  「試想一下真柴太太婚前的心情,她是在甚麼樣的考慮下答應這個約定?是對在一年之內懷孕抱持著樂觀態度,還是料想就算沒成功懷孕,丈夫到時也不會真的依約分手?」

  「我想兩者都有。」內海熏應道。

  「這樣啊。那我問你,真柴太太是篤定即使不懷孕也無所謂才不到醫院檢查嗎?」

  「醫院?」內海熏皺起眉頭。

  「從你們先前的話聽來,這一年來真柴太太並未接受過不孕症治療。如果當初雙方有所約定,在正常情況下,最慢婚後幾個月便會到婦產科求診吧。」

  「據她對若山宏美的說法是,不孕症治療很花時間,夫妻倆一開始就沒考慮……」

  「那是指真柴先生的想法吧,他認為與其這麼麻煩,不如換個老婆比較快。但他太太的想法呢?這種狀況下,通常會死馬當活馬醫,嘗試各種方法吧。」

  「這麼說也有道理。」草薙不由得沉吟。

  「真柴太太為甚麼不求醫,正是這起案子的關鍵。」湯川以手指推了下眼鏡。「你們想想,有錢又有閑,照理該上醫院的人卻不就醫,原因是甚麼?」

  草薙試著以綾音的心情思考,卻想不出答案。

  這時,內海熏突然站起來。「難道是……去了也於事無補?」

  「於事無補?甚麼意思?」草薙問她。

  「若早知即使上醫院狀況也不會有任何改善,在這種狀況下,一般人就不會選擇就醫了。」

  「一點也沒錯。」湯川說道。「真柴太太很清楚自己就算上醫院也無法改善狀況,因而放棄求醫。這個推論是最合理的。」

  「她……真柴太太患了不孕症啊。」

  「她都三十幾歲了,不可能沒看過婦產科,或許醫生早告訴她,她的體質沒辦法懷孕。既然這樣,到醫院求診也是枉然,何況,她也擔心因此讓丈夫知道自己無法生育。」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她明知自己不能懷孕,還同意了那個約定?」草薙問道。

  「正是如此。換句話說,她只能冀望丈夫不遵守約定。但現實不從人願,他仍執意履行約定,才導致她下手殺害丈夫。好了,我想問你們,她究竟是從何時起便計劃要殺了丈夫呢?」

  「剛才不就說了,是發現真柴義孝和若山宏美的關係——」

  「不,不對。」內海熏打斷草薙。「如果她打算一旦丈夫履行約定就殺了他,代表她在雙方約定時便已下定決心。」

  「我等的就是這個答案。」湯川正色說道。「重點在這裡。其實預想得到真柴太太殺害丈夫的動機是在這一年內浮現的,很可能從那時起,她就著手準備行兇了。」

  「準備行兇?」草薙驚訝地睜大了眼。

  湯川看著內海熏。「剛才你提到鑒識人員的看法。在淨水器內下毒的方法只有一種,就是先拆下管子,摻入亞砷酸後再接回去——是啊,鑒識人員說的沒錯。兇手一年前就是以這個手法下毒。」

  「怎麼可能……」草薙沒繼續往下說。

  「但這麼做的話,淨水器就不能用了。」內海熏提出質疑。

  「沒錯。真柴太太這一年來從未使用過淨水器。」

  「這不合理,淨水器裡的濾心確實是使用過的啊。」

  「那上面的污垢不是這一年的,而是前一年累積下來的。」湯川打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份文件。「之前我不是要你去查濾心的型號嗎?我向廠商詢問這個型號是甚麼時候生產出貨的,對方回答大約兩年前,而且也進一步證實一年前更換的濾心不可能是這個型號。我猜一年前淨水器更換濾心後,兇手一定馬上又換回舊的。因為行兇後,警方若查出淨水器是新的,使用的手法就會被識破。此外,兇手也是趁換回舊濾心的同時摻入亞砷酸。」

  「不可能。」草薙的反駁聲略顯沙啞。「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從一年前就下了毒,之後從不使用淨水器……這太離譜了,就算她不用,其它人也可能用呀,怎麼會冒這種風險?」

  「這的確是步險棋。但她成功了。」湯川以冷靜的口吻述說。「這一年來,只要丈夫在家她絕不外出,不讓任何人接近淨水器。辦家庭聚會時也是獨自負責做菜,家中隨時都買了足夠的瓶裝礦泉水就是要預防飲用水不足。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配合設下的機關。」

  草薙不斷地搖著頭。「這麼荒謬的事……不可能,太不合理了,根本沒人會做這種事。」

  「不對,我認為有可能。」內海熏說。「我聽從湯川老師的指示,調查過真柴太太婚後的生活狀況,也找了若山宏美仔細問過。當時我也不懂調查這些事的目的,但此刻我總算明白。老師是想確認除了真柴太太外,其它人是否有機會使用淨水器。」

  「沒錯。尤其,關鍵就在真柴先生假日時的生活模式。真柴太太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整天縫製拼布作品。我曾去真柴家瞭解空間配置的相對關係,其實她在製作拼布的同時,也可監視丈夫的一舉一動,不讓他進入廚房。」

  「胡說!這都是你的憑空臆測。」草薙語帶呻吟。

  「從理論上來看,除了這麼做再也沒有其它方法。只能說她的執著超乎想像,意志強得驚人。」

  胡說,草薙重複同一句話,但聲音漸漸微弱沙啞。

  不記得是甚麼時候,印象中豬飼談到綾音的犧牲奉獻時,曾這麼說:

  「綾音身為家庭主婦堪稱盡善盡美。她推掉一切對外的工作,專心持家。只要真柴在家,她一定坐在客廳沙發上縫製拼布作品,以隨時響應丈夫的需要。」

  此外,草薙也回憶起在綾音娘家聽到的事。據綾音的父母說,她原本對做菜一竅不通,結婚前才突然到廚藝教室上課以提升廚藝。

  每段小插曲都像防止其它人進廚房的對策,這麼一想,似乎也說得通。

  「如此一來,當真柴太太決定殺害丈夫時,也不需要特別多做甚麼。」內海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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