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使命與心的極限 | 上頁 下頁 | |
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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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件事,已經在島原先生住院時說明過了。假如沒有動手術會是甚麼樣的狀況,當時應該也一併說明了。」 「會破裂是吧,」島原說,「而且,隨時都有可能破裂。」 「依目前的狀況,甚麼時候破裂都不足為奇。一旦破裂了,即使緊急動手術,獲救的希望也極為渺茫。」 島原再度發出沉吟,然後笑了笑。 「全靠醫生,就任憑宰割啦!我相信醫生的醫術,也只能這麼辦了。」 「夫人認為呢?」西園也徵求加容子的同意。 她直接坐著低頭行禮。 「我明白了,麻煩醫生了。」 「那麼,我們待會兒再送同意書過來,麻煩兩位簽名。」 「醫生,那個……」島原吞吞吐吐地開口。 「甚麼事?」 「沒,呃,今天沒有檢查了嗎?」 「這個……」西園轉頭看夕紀。 「今天沒有,明天要做動脈抽血,然後再做一次心臟超音波。」夕紀回答。 「是嗎?那就麻煩了。」島原向夕紀行了一禮。 離開病房,稍微走遠之後,西園停下腳步。 「同意書由你拿過去,請他們簽名。」 「我去嗎?教授呢?」 「我不在場比較方便吧。之後你再把島原先生的情況告訴我就行了。」 夕紀不明白西園有何用意,但還是應了一聲。 她依照吩咐,帶著同意書再度來到島原的病房。島原坐在床上,加容子正在流理台切水果。 她在兩人面前朗讀同意書,並請他們簽名。島原先簽,接著加容子也簽了。確認沒有遺漏之後,夕紀將文件收進檔案夾。 「打擾了。」 她朝兩人點點頭,準備離開時,島原出聲叫她:「啊,住院醫師。」 「甚麼事?」 島原搔搔頭,朝加容子瞄了一眼之後,面向夕紀。 「這樣就算決定了嗎?」 「決定?」 「就是,該怎麼說?不能改了嗎?」 哦,夕紀點點頭,總算明白他想說甚麼。 「如果您改變心意,隨時都可以告訴我們。只是,往後要怎麼做,必須請您再和西園教授討論了。」 「呃,這樣的話,要在甚麼時候之前說啊?」 「隨時都可以。」夕紀說。「只要在手術開始之前都可以。說得精確一點,在麻醉生效之前。」 「啊,這樣啊。」 「您還在猶豫嗎?」 夕紀的問題似乎太直接了。島原以一副你怎麼這麼說的神情皺眉,嘴角向下撇。 「我不是猶豫,只是以防萬一,想問問看,我還得考慮到公司啊!不知道公司甚麼時候會需要我出面。身為領導人,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能大意。」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也會轉告西園教授。」 「不用了,不必告訴西園醫生。」島原舉起右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不必看得那麼嚴重。」 「是嗎?那麼,不打擾了。」 「嗯,謝了。」 離開病房,夕紀在走廊上邊走邊想西園要她送同意書過來的原因。他一定是看穿了島原的心情,知道島原無法當他的面將內心的猶豫說出口吧。 夕紀的思緒又飛到十幾年前。健介和百合惠也曾經像島原夫妻一樣,聽西園說明手術的內容和風險嗎?當時手術不順利致死的機率,應該遠高於現在。 健介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夕紀最後一次去探望的那天,他還笑著說,要活就要活得很酷。 健介一定也很不安吧!但他的確會把不安暗藏於心。然而,夕紀猜想,他對手術的信心甚過一切。一定是深信可以將一切託付給醫生,才會有那樣的笑容。 手術前只有一件事能讓患者安心,那就是醫師的話。 天底下沒有絕對沒問題的手術——西園剛才向島原說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那句話不是讓患者安心,而是要讓患者下定決心。島原聽了那句話之後,猶疑了。 究竟,西園是否對健介說過同樣的話?他真的將所有風險都毫不保留地公開?真的沒說「絕對沒問題」這句禁語嗎? 對西園而言,健介是奪走兒子性命的兇手。當他能夠左右這男人的生死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長久以來,夕紀一直懷疑是百合惠與西園的男女關係將健介推上死路。她之所以成為醫師,可以說是為了找出答案。 然而,如果西園還有另一個動機——為兒子報仇——那又如何? 也許這個動機更早形成。一看到上門求診的健介,西園應該立刻察覺他就是當時的警察。相對的,健介卻沒發現,只是擔心自己的病情。 西園是否在檢查健介的大動脈時觸機?這是一場高難度的手術,成功率不高,即使失敗也不會有人起疑,更不會被追究責任…… 與百合惠建立深厚的關係,則是之後的事。在這方面,他是否另有圖謀不得而知,但夕紀猜想應該是巧合。要靠心機算計來贏得女人芳心,一般男人是辦不到的,更何況百合惠身為人妻。只不過,她可以想像,西園對於與百合惠發生外遇,並沒有太多躊躇,甚至非常積極主動,因為這也可能是復仇的一部份。這麼一來,他便得到一個最佳共犯,得以使最後的計劃順利完成。即使健介死於手術,只要百合惠不說話,就不必擔心有人投訴。 手術前想必照例進行過會談,但會談中,西園是否正確告知手術的風險則相當可疑。因為如果太過於強調危險性,健介可能會選擇不動手術。 沒有經過充分說明,一味地讓患者安心,並簽下同意書。這雖然有違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卻不會有人發現,因為簽名的家屬是百合惠。 墨黑的想像無止境地擴展,夕紀甚至懷疑自己在這樣的狀態下,是否能夠參與島原的手術。 回到辦公室,元宮正在與別人交談,那個人一回頭,原來是七尾。 夕紀向他點點頭,然後看著元宮。「怎麼了?」 「你認得這位吧?警視廳的刑警。」 認得,她說著並點點頭。 「他來問一些有關島原先生的事。問到除了西園教授以外,還有沒有其它負責的醫師,我說你也是。」 「對不起,打擾你好幾次。」七尾朝著她笑道。 「沒關係,不過為甚麼要問島原先生的事?」 「有很多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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