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使命與心的極限 | 上頁 下頁
四六


  「有沒有人表示無法接受,特別痛恨有馬汽車或島原社長?」

  「恨……,這個嘛,說到恨,我也恨啊。」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人會採取偏激行動。」

  「偏激?」望月皺起眉頭,盯著七尾看。「怎麼說?聽你的問題,好像受害者之中有些人在打甚麼不好的主意。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可以透露一下嗎?」

  七尾很猶豫,當然,他不能說真話。

  「其實,」他舔舔嘴唇,「有馬汽車的員工經常接到騷擾電話,目前並沒有明顯受害,但還是決定調查一下。」

  這不是假話。小阪給他的數據裡的確有這一段。只不過,現在似乎不再發生了。

  「這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認為和我們受害者團體無關。有時候我們不免會有些衝動,但不是要報仇,我們要求的無非就是有誠意的響應。打那種電話的人,一定跟我們無關,只是想出風頭而已。」

  「也許是的。」

  「不過,也真稀奇啊,倒是很少聽說這樣就會出動警察。果然一扯上大企業,警察也得唯命是從啊!」

  望月的語氣帶著幾分揶揄,顯然是得知自己遭到懷疑而感到不快。

  「不好意思,百忙中還前來打擾。」七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來。

  § 31

  「檢查結果顯示目前情況良好,所以我們想依照預定進行手術。這樣可以嗎?」

  西園的聲音響徹了寬敞的VIP 病房。島原總一郎一如往常盤坐在病床上,他的妻子加容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雖然頭髮花白,但肌膚的彈性絲毫不像年過五十。夕紀可以想像她一定在外貌上花了不少錢,那身香奈兒的套裝也很合身,膝上放著一隻柏金包。

  「醫生,千萬拜託了。一想到總算可以擺脫這個麻煩,就覺得好痛快。」

  島原刻意顯示自己坦然無懼,然而夕紀發現他其實非常害怕手術。這幾天進行了各種檢查,她幾乎都在場,看得出島原一天比一天緊張。剛才幫他量脈搏時,只不過說西園教授會來為手術做相關說明,他的手心就冒汗了。

  「當天早上八點左右,會先準備麻醉,是肌肉注射。然後,要請您移動到手術室,當然,是以推床運送。」

  「那時候已經睡著了嗎?」島原問道。

  「有些人是的。」

  「這麼說,也有可能沒睡著?」

  「正式的麻醉要等到了手術室以後再進行,那時候就是全身麻醉。」

  「然後就會失去意識吧?」

  「是的,到時候就會完全進入睡眠狀態。」

  島原神色不安地點點頭。夕紀可以瞭解他的心情。他正想像自己因麻醉而進入睡眠,害怕自己從此不再醒來。

  西園似乎沒注意到島原的心情,以平淡的語氣繼續交代手術當天的程序,接著還這麼說:

  「我們會竭盡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但手術畢竟有風險。接下來,我想針對這方面作個詳細的說明。」

  「風險?」島原的臉頰看起來好像抽筋了。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加容子也抬起頭。

  「沒有人知道手術中會發生甚麼事。屆時要與患者的家屬商量,您的情況,是與夫人商量,所以我們希望事先取得您的理解。」

  「等……等一下。」島原驚慌失措。「醫生不是說沒問題嗎?你說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島原先生,」西園平靜地說,「天底下沒有絕對沒問題的手術。」

  「怎麼現在才……」

  「我會為您說明手術內容。首先,請您聽我說。」

  西園拿出一張簡圖,上面畫的是大動脈瘤。島原的狀況是,在心臟上方一個弓狀的弧形部位有個巨大的鼓起物。

  「我們要將這部份替換成人造血管。但是,我想之前也向您說明過了,這個主動脈弓有一個重要的血管分支,用來提供頭部及上肢的養分,其中也包括腦部。這次的手術,是連這部份的血管也要換成人造血管,所以風險比其它情況更高。」

  和爸爸的情況一模一樣……在一旁聆聽的夕紀心想。

  「具體而言,會有甚麼風險?」島原的聲音有點沙啞。

  「在出血方面,存在各種風險。首先,從主動脈弓分支的血管發生動脈硬化的可能性很高,更換人造血管時,有時候會從縫合的針孔出血,進而發生止血困難的狀況。因為動脈硬化的血管已失去彈性,非常脆弱。」

  「如果那樣,要怎麼辦?」

  「當然會再度進行手術。出血程度嚴重時,也有喪命的可能。」

  島原倒抽了一口氣,加容子的身體顫了一下。

  「其它還有甚麼危險……」島原喃喃地問道。

  「發生動脈硬化的血管,絕大多數內壁都有沉澱物。當這些沉澱物順著血流流至腦部,便可能引起腦栓塞。嚴重程度不一,最不理想的情況是造成腦部損傷,我們會慎重行事,盡可能避免這種情形發生。但動脈硬化的情況若嚴重,在處理時要避免沉澱物完全不掉落是極為困難的。」

  西園繼續說明。手術時會讓心臟停止運作,若停止時間過長,將造成心臟負擔,導致心臟衰竭,而這又可能會引發其它器官或呼吸衰竭等。術後若復原情況不佳,亦有可能因抵抗力不足引起感染、併發症……

  所有可能的危險性,西園均一一仔細說明。聽著這些說明,島原再次體認到自己正要面臨的是一場甚麼樣的手術。他的臉色轉為蒼白,神情越來越空洞。

  「大致上,會有這些可能。」西園最後解釋完神經麻痹,做了結論。「關於這些,還有甚麼問題嗎?」

  島原呼地歎了一口氣。好像很傷腦筋似地,伸手扶頭。

  「狀況好多啊。」

  「抱歉,也許我一次說太多了。需要再重新說明一遍嗎?」

  「哦,不用了。我明白了,原來真的沒有絕對沒問題的手術啊。」

  「恕我直言,這次屬￿極危險的手術。」

  「顯然是。那,會怎麼樣呢?雖然有這麼多風險,把這些全部加起來,得救的機率有多少?」

  「機率……嗎?」

  「不如說,失敗的機率有多少?請別客氣,明白告訴我,這樣也比較痛快。」

  西園表情不變地點點頭。

  「我不知道機率這個說法正不正確,不過這類病例的死亡率約百分之五或六左右,您可以做個參考。」

  島原沉吟了數聲,與妻子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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