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使命與心的極限 | 上頁 下頁 | |
六 | |
|
|
§ 3 窗簾軌上掛著一件淡粉紅色護士服,應該洗過了,但衣角還留著一塊小小的污漬。如果連這種小地方都要在意,大概當不了護士吧——穰治自行做了這種解讀。 望在餐桌上豎起一面A4大小的鏡子,開始忙著化妝。今天值夜班,她任職于帝都大學醫院,那裡的夜班值勤時間從半夜十二點二十分開始。 望一邊在圓臉上抹粉底,一邊抱怨工作。她對於休假少感到不滿。不僅不能請年假,就連排好的休假也經常被要求銷假加班。穰治認為這樣可以賺不少錢,沒甚麼不好,但才二十一歲的望,寧願少賺一點錢也要時間玩樂。 穰治只手枕著頭,躺在床上抽煙,煙灰就抖落在枕邊的名頓(Minton)茶盤。第一次來這裡時,他問望有沒有煙灰缸,她想了一會兒才拿出這個。從此,高級瓷器便降格為穰治專用的煙灰缸,但對此,望甚麼都沒說。有時候還會洗乾淨,與備用的煙擺在一起。 穰治認為,如果和這樣的女孩結婚,自己也有機會得到幸福。當然,正因為可能性是零,才會有這種空想。 望的話題不知不覺已轉移到患者身上。她說,很多曾經一腳踏進棺材的患者在撿回一命之後,就變得異常任性。 即使來這裡,穰治多半也是她的聽眾。除此之外,就是吃東西,上床。當然,他沒有不滿,若是望對他別有所求,也是徒增他的困擾。雖說是聽她講話,其實也只要附和一下就好,絕大多數的情況都左耳進右耳出,只有在聽到幾個特定的關鍵詞時,才會認真聽。 這些關鍵詞的其中之一,突然從望的嘴裡說出來。穰治抬起上半身: 「你說島原總一郎住院了?」他對著穿著小背心的身影問,「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 鏡子裡的望,吃驚地看著穰治,只有一隻眼睛上了睫毛膏。 「嗯,前天住進來的。他來的時候,好像還不打算住院,可是檢查結果非得馬上住院不可。」 「你之前說是大動脈瘤吧,很嚴重嗎?」 「嗯——」 望正專心替另一隻眼睛塗睫毛膏。穰治有點不耐煩。 「怎麼樣?情況不好才住院嗎?」 總算塗好睫毛膏的望,轉過身子來,眼睛眨巴眨巴地問:「怎麼樣?」 「很可愛啊!我是在問你……」 「聽說有這麼大。」她在拇指和食指之間拉出七公分的距離。「比雞蛋還大一圈吧。能動手術的,最多也只有這麼大了。」 「之前沒那麼大吧?」 「對呀,之前好像是五公分吧。那時候醫師就叫他最好住院,可是他本人說不要緊,好像怕開刀怕得要命。不過,這次大概認命了吧。」 「要動手術嗎?」 「對啊,就是為了動手術才住院啊。啊,討厭啦!眉毛都畫不好!」 穰治下了床,穿上內褲,在望身旁坐下。 「手術的日期決定了嗎?」 「咦?甚麼?」望看著鏡子問,心思全都在眉毛上。 「手術啦!島原總一郎不是要動手術嗎?甚麼時候?」 「還沒決定呀,還要檢查甚麼的。」望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穰治,皺起剛畫好的眉毛。「穰治,你為甚麼想知道這些?島原總一郎跟你又沒有關係。」 穰治有些狼狽。的確,他太追根究柢了。 「是沒關係啦,不過你不會很想知道嗎?那種名人的事情。」 「還名人咧,又不是大明星。」望苦笑著又開始化妝。 「傻瓜,企業領導人的健康亮紅燈,這可是很有價值的情報,搞不好還會影響股價。」 「穰治,你在玩股票啊?」 「沒有啊,不過想要這種情報的人很多。」 望又中斷了化妝,看著他。這次眼裡有些指摘的神情。 「不可以跟別人講這些事哦。因為是你,我才說的,其實我們是不可以把患者的數據洩漏出去的。」 作為一個護士,望還算是新人。聽她這麼認真的口氣,可以想見她在醫院裡一天到晚被這麼叮嚀。 穰治為了讓她放心,刻意露出苦笑。 「開玩笑啦,這種事我才不會跟別人講,只是好奇而已。我又不認識玩股票的人。」 「真的?那我可以相信你喔?」 「這還用問?相信我吧!」 望再度面向鏡子,嘟囔著臉上的妝不知化到哪裡了。 「那個手術不會有危險嗎?我之前在書上看過,大動脈瘤手術的死亡率好像還蠻高的。」 望拿出口紅,正歪著頭看顏色。 「那是以前吧,現在不會了,而且我們醫師很高明。嗯……你覺得這個顏色配嗎?」 「不錯啊。哦,醫師很高明啊。講到這裡,聽說島原總一郎會去帝都大醫院,也是因為那裡有這方面的權威。」 「已經不止是權威,算是一代名醫了吧。聽說不知道有多少高難度的手術都成功了,一個姓西園的醫生。我是不太清楚啦。」 「這個名字,我之前也聽過。如果是這個醫生動刀,就萬無一失嗎?」 「應該吧。島原總一郎那種身分,應該會指名找西園醫生。」 「島原一定是住單人房吧。」 「那當然啦!他佔用了我們最好的房間,昨天還叫人把計算機啊、打印機甚麼的都搬進去。才剛住院,一天到晚就有人探病,給我們找事做。」 「望也要照顧島原啊?」 「有空就得去啊。我老是覺得他的眼神色迷迷的,不過還沒有真的動手就是了。」 「都是六十五歲的老頭了,還這麼有元氣啊。」 一聽到穰治這麼說,望停下了塗口紅的動作,驚訝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他六十五歲?」 「你之前說的啊!就是你告訴我島原總一郎去你們那裡看病的時候。」 「那好像是聯誼的時候說的吧,你連這種事都記得啊!」 穰治聳聳肩回答:「我的記性可好的咧。」 三個月前,同事找穰治參加聯誼,平常他都會回絕,但這次聽到女方的職業,便改變了心意,對方是帝都大學醫院的護士。 穰治暗自抱著某種目的參加那次聯誼。一如想像,對他而言那是一場無聊的聚會,但他仍有收穫,因為有一名在心臟血管外科工作的護士,那就是真瀨望。 「說到帝都大醫院,最近島原總一郎不是才去過嗎?」穰治向她搭話。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