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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如果是他犯案的,而且真相大白的話,那麼說不定就能弄清各種至今她不瞭解的事情,甚至包括那條「命運之繩」……

  這個念頭攫獲了她的心。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因而她立刻像是要甩掉邪念似地搖搖頭。她害怕自己的理智會被這個一時的想法擊倒,哪怕只是腦中閃過一絲希望晃彥被捕的念頭。

  然而,即使是事發後經過了一個晚上,這個想像還是留在腦海中的某個角落,揮之不去。或許自己會因為這起命案失去很多東西,但相對地或許能夠知道甚麼重大的內情——

  美佐子和昨天夜裡一樣微微搖頭。

  正當她又深呼吸一口氣,要回去別館之際。

  「少奶奶。」

  身後傳來喚她的聲音。回頭一看,一個身材不高、體格健壯的男人朝她走過來,他身邊還跟了一個臉色不佳的男人。雖然昨天沒見過,但美佐子覺得他應該是刑警。

  果然不出她所料,身材不高的男人拿出黑色的警察手冊,報上了名字。他是縣警總部的西方警部。

  「我們想要更仔細地看一下書房,不知道現在有人在主屋嗎?」西方口氣溫和地問她。

  「有的,我想今天大家都在。」

  美佐子帶領兩名刑警到主屋的玄關。

  一進玄關,美佐子要刑警稍待,進屋去叫亞耶子。亞耶子當時正在房裡剛化完妝。

  「是嗎,來得挺早的嘛。」

  美佐子告知刑警來訪,亞耶子對著鏡子蹙眉。

  「他們說想要再看一次書房。」

  「又要看?真拿他們沒辦法。」

  亞耶子確認口紅有沒有塗好後,歎了一口氣。

  兩人走到玄關時,看到刑警們打開鞋櫃,毫不客氣地往裡頭瞧,就連聽見了她們的腳步聲也毫不理會,等到美佐子為他們排好拖鞋,他們才總算關上鞋櫃的門,邊打招呼邊脫鞋。

  美佐子打算離開了,於是穿上自己的涼鞋。但這時西方警部看著她的腳邊,舉起單手致意說:「不好意思,請你的腳稍微抬起來一下。」

  於是美佐子往後踩了一步。

  地板上黏著一張像白色小紙片的東西。西方用戴了手套的手慎重其事地將它撿起來,說:「這好像是花瓣哪。」

  「今天早上好像還沒打掃。」

  客人指出玄關不乾淨,亞耶子為此辯解。然而,西方似乎對花瓣很感興趣,看著裝飾在凸窗上的紫色番紅花,問道:「這花是甚麼時候插在這裡的?」

  「大約三天前左右。」亞耶子不安地回答。

  「是嗎?」

  西方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手中的白色花瓣直瞧,然後一改之前溫和的態度,一臉嚴肅地問:「去看書房之前,能不能先讓我問兩、三個問題?」

  2

  當勇作站在統和醫科大學門前時,有一股莫名的感慨在他心中擺蕩。從前好幾次想進入這道門,卻總是被命運女神拒于門外。當時,他哪想得到在十幾年後自己竟然會以這種形式經過這道門。

  勇作無法正確想起,自己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想要當醫生的。國中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將來想做甚麼了,所以想當醫生的念頭應該在那之前就已經萌芽。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夢想,絕對是受到了紅磚醫院的影響。從勇作念小學起,每當他要思考事情,或有事情猶豫不決時,他就會到紅磚醫院的院子散步。不久之後,他開始對醫院感興趣,憧憬醫生精神抖擻、大步向前的身影。

  除了這個單純的憧憬,還有另外一個讓他想當醫生的理由,就是挑戰資產階級。勇作家裡的經濟稱不上富裕,想要一口氣竄升至上流階層,當上醫生無疑是一條確實的路。

  當勇作說出這個夢想的時候,父親興司的眼中閃爍著光芒說道:「別放棄這個夢想!你一定要當上醫生!而且不是半調子的醫生,是了不起的醫學博士。你要拿到諾貝爾獎,讓我高興高興。」

  勇作在父親興司死後,才知道父親也曾經想成為醫生。他從父親從前使用的舊書櫃中,發現了幾本醫學相關的書籍。

  然而,勇作的夢想卻沒有實現。諷刺的是,他也走上了和父親完全相同的道路。

  今天,他以一個警察的身分來到統和醫科大學。勇作眺望著醫學院的學生個個昂首闊步,心裡有一種苦澀的滋味。

  「你在發甚麼愣啊?」

  織田對他說。這個男人身材魁梧,說話時經常給人一種壓迫感。勇作心想:「他大概從小就想當警察吧。」然後回答:「不,沒甚麼。」加快了腳步。

  統和醫科大學占地寬廣,最高不過四層樓的校舍之間的距離都頗為遙遠,給人一種相當寬敞舒適的印象。這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大學,校園中有好幾棟稱之為博物館也不為過的建築物。

  勇作他們要前往的校舍位在距離學生來來往往的主要大道相當遠的地方。那果然是一棟相當古老的建築物,藤蔓像一張網攀附在牆上。

  織田毫不遲疑地走進那棟建築物步上第一排階梯,勇作也跟在他身後上樓。織田今天早上打電話約時間時,好像順便問了教室的正確位置。

  一上二樓,織田在第三教室的門前停下腳步。門前貼了一小張時間表,上頭並列著五個名字,並以磁鐵表示每個人的所在位置。

  瓜生晃彥的名字位在表格的最上面,紅色的磁鐵放在「研究室內」的格子裡,其它人好像在別的地方。

  織田瞄了一眼手錶,點了個頭,然後敲門。門內馬上有人應聲,並傳來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勇作緊張得握緊雙拳。

  大門打開,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勇作看著男人的臉,他正是瓜生晃彥。他的臉孔變成熟了,和他的年齡相符,但是濃眉、細瘦尖挺的鼻子依舊。

  織田報上姓名,低頭說:「不好意思,今天在您百忙之中前來打擾。」

  「沒有關係。請進,不過裡面很亂就是了……」

  晃彥敞開大門,招呼兩人入內,但當他看到躲在織田背後的勇作的臉,話聲突然中斷。

  「和倉……」

  晃彥脫口說出他的名字。這讓勇作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原來他也還記得自己。

  「好久不見。」

  勇作禮貌地低頭行禮。看在晃彥的眼裡,他應該會覺得勇作不但氣色不好,而且還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你們認識嗎?」織田一臉吃驚地問勇作。

  「是的,有點交情,他是我以前的同學……你好嗎?」

  聽到晃彥這麼問,勇作回答:「還不錯。」

  「原來你當上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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