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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這樁案子還沒結束。」松宮插嘴道,「也還沒確定兇手就是那名男子。」

  「是嗎?那也沒必要翻出陳年往事吧?」糸川刻意誇張地偏著頭。

  「您似乎不太願意回想那起意外?」加賀問。

  「嗯,是啊。」

  「不希望那次的意外被翻出來,是摻雜著個人因素嗎?」

  糸川雙眼一瞪,「這話的意思是?」

  「抱歉,刑警都是這麼解讀事情的。對方若遲遲不肯回答問題,我們就會猜想是不是有內情。」

  糸川的嘴角微微抽搐。「關於那起意外,你們到底想問甚麼?」

  「想問清楚細節。糸川老師,當時第一個發現出事的是您吧?」

  「嗯。」

  「那起意外發生前——當天剛好有一場校際游泳比賽吧?方便的話,希望您從那場比賽開始告訴我們整起意外的經過。」

  糸川舔舔唇,挺直背脊後,直視著加賀應道:「好啊。」一旁的松宮則專注地觀察糸川的一舉一動,想看出他是否有所掩飾。

  昨晚他們和金森登紀子分別後,加賀似乎有了新發現,說要回署裡一趟,松宮當然奉陪。踏進署裡,加賀立刻連上網絡,先查一些關於神社的事,接著搜尋新聞報導。看到加賀輸入的關鍵詞,松宮嚇一跳。加賀輸入的是「修文館中學、游泳社、意外」。

  松宮詢問加賀原因,他回道:

  「青柳先生把參拜過的紙鶴拿到水天宮請社方代燒,足見他巡訪參拜七褔神的最終目的地是水天宮。推理至此都沒問題,接下來卻遇上瓶頸。提到水天宮,通常會想到保佑安產,可是,我們太專注在這一點,沒發現水天宮其實另有強項,就是除水難。」

  「水難……」松宮不曉得水天宮還保佑這方面,不過仔細回想,販賣處擺著護身符等物的平臺上,也有做成河童面孔的祈褔品。

  「東京有許多保佑遠離災害的神社,其中大多是除火難,也就是火災,除水難的卻非常少,可能只有水天宮及台東區的曹源寺。所以我推測,青柳先生參拜水天宮的動機,會不會是出於甚麼水難意外?而這樣一想,就想起他兒子悠人中學時代參加過游泳社。」

  「對了……」松宮也記起一事,「案發的三天前,青柳先生曾聯絡悠人從前游泳社的顧問老師……」

  「現下,你明白這幾個關鍵詞的來由了吧。」

  沒多久,加賀的推測就被證明是正確的方向。三年前的新聞報導中,出現以下的內容:

  十八日晚間七點左右,修文館中學一名二年級學生,在校內泳池溺水。經救護車緊急送往醫院急救,至今仍未恢復意識。該生為游泳社員,分析是在放學後偷溜進學校泳池獨自練習,卻不幸發生意外。這天稍早,游泳社曾參加校際比賽,但成績不甚理想,該生相當沮喪。最早察覺異狀的是游泳社的顧問老師,他在巡視泳池時發現溺水的學生。目前正調查該生究竟是如何偷溜進學校。

  遺憾的是,查不到此案的後續報導。不過,與修文館中學有關的水難意外也僅有這一起。

  糸川一副回憶往事的神情,平淡地敘述。那天,游泳大賽約在下午四點結束,他和社員留在賽場開了一小時左右的檢討會,便原地解散。社員想必都直接回家,他卻必須回學校一趟,將比賽成績輸進計算機。

  「輸入到一半,我發現缺了一些數據,便想去社辦拿。由於社辦在泳池旁,走過時不經意瞥一眼,注意到不知是誰衣服脫掉就扔在池畔,上前一看,竟有人沉在池底,連忙拉上來急救,赫然發現是三年級的社員。我馬上撥119,並在急救人員抵達前,不斷幫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臟按摩。當時學校老師只剩我一個,直到救護車抵達校門,警衛才跟著趕來。通知家長及校長則是在這之後,畢竟我沒辦法兼顧那麼多事情。」糸川長籲口氣,「以上就是整起意外的來龍去脈。」他一副「這樣夠清楚了吧?」的眼神瞪向加賀。

  「溺水的學生叫甚麼名字?」聽加賀一問,糸川皺著眉緊抿嘴。加賀見狀,補上一句:「查一下馬上就能知道吧?」

  糸川臭著臉說出學生的名字——吉永友之。「之後他們一家搬去長野縣,詳細住址我不清楚。」

  「吉永同學康復了嗎?」

  「沒有……」糸川神情苦澀,「很遺憾,好像留下後遺症。」

  看樣子,只是勉強救回一命。

  「學校沒被追究責任嗎?」加賀進一步問。

  「多少受到一些責難,好比,學生為何能輕易溜進學校泳池。校方的管理確實有疏失,但泳池設在戶外,又不像校舍能上鎖,以現實層面來看,無法徹底防範。而那學生的家長也理解這一點,並未對校方提告。」

  「夜裡有人溜進學校泳池之類的事常發生嗎?」

  「不能說完全沒有。依學生之間的講法,至今仍不時出現這種情況。不止在校生,也有不少住學校附近的畢業生。」

  「新聞報導寫著,吉永同學似乎十分在意比賽成績不佳?」

  「關於這一點,我也深切反省。」糸川口吻沉重,「或許是對他們期待很高,責駡也就比較嚴厲。我沒想到他會那麼沮喪,解散後還獨自回校練習。可能是突然腳抽筋或心臟病突發,才釀成意外。」

  邊筆記的加賀,突然抬頭問:

  「他真的是獨自一人嗎?」

  「啊,甚麼意思?」

  「我只是在想,當時會不會有其它人在場?和夥伴一起練,不是比較開心嗎?」

  「開心不是他的目的吧?自主練習原本就是一個人做的事,更何況,要是有人在他身邊,就不會發生那種意外。」

  加賀顯然無法釋懷,卻仍點點頭,回句「原來如此」。

  「方便看看泳池嗎?」

  「當然。只不過,現下這時節泳池沒放水。」

  「沒關係。」加賀站起身,「那就麻煩您。」

  三人步出校舍,經過操場旁,走向泳池。泳池設在體育館對面,距校舍有段路程。確實,離這麼遠,偷偷潛入似乎不無可能。況且,泳池四周僅有簡陋的圍欄,中學生要翻越不難。

  糸川領著兩人到池畔。二十五米的泳池內沒放水,池底堆積著不知何處飄來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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