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麒麟之翼 | 上頁 下頁
三六


  「據那名社長表示,八島打一開始就誤會工作內容,便沒錄用他。」長瀨接著道。

  「誤會?」板著臉的管理官問。

  「那家公司近日將舉辦活動,需要臨時工。社長已先請朋友幫忙找一批人,但仍不夠,才會貼出征人啟事。可是,八島似乎以為是製作家具的職缺。」

  「原來如此。不過,那家公司為何至今都沒聯絡警方?該不會不曉得這起案子吧?」

  「關於這點,他們說是沒發現。」

  「甚麼意思?」

  「社長聽過這起案子,卻沒想到嫌犯是之前面試的男子。一結束面試,男子隨即離開,所以沒能記住他的名字。另一方面,社長只瀏覽網絡新聞,根本沒機會看到八島的照片。」

  「最近這樣的人很多。」石垣對管理官說,語氣彷佛在替那社長辯解。「他們從不看報紙。更何況,網絡上就算放有八島的照片也是小小一張,沒特地點擊放大,很難認出是誰。」

  管理官點點頭,神情依舊苦澀。

  「另外,還有一點。」長瀨看著記事本繼續報告,「社長見八島那麼沮喪,也於心不忍,便告訴他,要是想在家具公司上班,不遠處有個同業,不妨去問問看。社長推薦的是『吾妻家具』,位在江戶橋附近。」

  會議室裡頓時一陣騷動,松宮昨晚聽到時也嚇一大跳。

  「江戶橋?」管理官不由得提高嗓音,「不就是案發現場嗎?」

  「對。我們循線找到那家公司,確認八島並未前往面試,因為那天事務所六點半就休息了。以上。」語畢,長瀨坐回原位。

  管理官皺著眉,搔搔後腦勺。「究竟怎麼回事?八島不是約被害人在外談話?」

  「就時間上來看,兩人有約的可能性非常低。」石垣回道:「即使八島的面試過程順利,也無法保證何時能脫身。何況,八島的手機裡沒被害人的電話號碼,不可能臨時更改見面時間。」

  「那兩人怎麼碰到面的?」

  「有一種可能是,在路上偶遇。」

  「偶遇?」

  「之前也報告過,被害人每個月都會巡訪參拜七褔神。所以,我們推論,那天被害人巡訪到江戶橋一帶的神社時,恰巧遇上打算前往『吾妻家具』的八島。」

  「然後,兩人就一起進去那家咖啡店嗎?」

  「這樣時間上便說得通。果真如此,問題就出在,無法解釋八島為何帶著刀子出門。」

  管理官的臉色益發難看,「還有刀子這個問題啊。」

  「八島與被害人若是偶遇,他沒道理隨身攜帶刀子。」

  「當成是防身用的不就得了。」管理官低喃。

  「防身用嗎……」石垣的話聲也有氣無力。

  關於這一點依舊沒歸納出結論,偵查會議便告一段落。會後,石垣與小林等人圍著管理官繼續深談,想必是在討論那把刀子的事。

  此時,一名年輕刑警沖進會議室,走到石垣身旁低語。那群主管一聽,倏地沉下臉。

  石垣環顧室內,最後視線落在松宮身上,喚了他一聲。

  松宮立刻上前問:「有甚麼指示嗎?」但石垣只默默招手,要松宮再靠近些,於是他挨近上司身邊。

  「麻煩你和加賀馬上去被害人家裡一趟。」

  「發生甚麼事?」

  石垣神情苦澀地微微點頭,「他們家的女兒今天一早割腕了。」

  「咦?」松宮不由得驚呼。

  「聽說是叫救護車送去醫院,已接受治療,傷勢不重。只不過,醫院聯絡警方,消息便轉到我們這裡。目前她在家休養,總之去看一下情況吧。」

  「瞭解。」

  松宮回到加賀身邊,轉告此事。畢竟太過出乎意料,加賀也不禁倒抽口氣。

  「青柳家那個女兒,昨天稍微打了照面,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兩人走向車站途中,松宮說道:「看樣子,這次的案子讓她遭受很難堪的對待。明明是被害人家屬,真可憐。」

  「兇殺案件就像癌細胞,一旦發生,痛苦就會不斷往周圍擴散。就算逮到兇手、終結偵查,仍難以阻止癌細胞繼續侵蝕。」

  一點也沒錯,加賀低沉的話聲在松宮的心頭迴響。

  青柳家外頭和昨天一樣靜悄悄,但不久前救護車才來過,一定有不少鄰居聽到鳴笛聲開窗探看。見青柳家的女兒被抬出,想必又會議論紛紛。松宮暗忖,希望不要傳成難聽的謠言。

  松宮按下門鈴。原以為會是史子應門,對講機卻傳出男聲,是悠人。

  松宮報上姓名,表示想探問遙香的狀況。沉默片刻,對講機傳出粗魯的回復:「請進。」

  松宮與加賀走到玄關,史子便打開門。她泛紅的眼眶殘留些許淚痕,神情也有些僵硬。

  「不好意思,連續幾天上門打擾。」松宮低頭致歉,「聽說令千金出事,我們想來探視一下。」

  「遙香吃過藥已睡著,大概無法接受問話。」

  「您代為回答也可以,方便讓我們瞭解情況嗎?」

  「這樣啊,請進。」

  「打擾了。」兩人踏進玄關,便注意到一個運動提包扔在走廊,應該是悠人的。

  悠人待在客廳,正確地說,是與客廳相連的和室。他盤腿坐在青柳武明的遺照前,看都不看松宮他們一眼。

  「悠人,去上學吧。這裡媽來處理就好。」史子勸道。

  「今天不去了。剛才打電話到學校時,我跟老師報備過。」

  「可是……」

  「我說不用去就不用去,少囉唆。」悠人盤起胳膊,瞪著父親的遺照。

  松宮與加賀在沙發坐下。見史子打算進廚房備茶,加賀開口:「您別忙,真的。我們只是來瞭解狀況,馬上就走。」

  於是,史子神情陰鬱地落座。「今天早上,遙香遲遲沒起床。我覺得奇怪,到她房間一看,發現床上都是血……那孩子就癱在一旁。」

  「她是用剃刀還是甚麼割腕的?」加賀問。

  「是美工刀,就扔在地上。她割了好幾刀,手腕傷痕累累。」

  「發現時,令千金有意識嗎?」

  「有是有,可是不管怎麼問,她都沒應聲,只是一直哭。」

  「去醫院接受治療後,你們談過嗎?」

  史子虛弱地搖頭,「你們來之前,我一直在房裡陪她,但沒能講上話。」

  「您曉得她割腕的動機嗎?」

  史子歎口氣,「實際情形我不清楚,不過,因為父親的事,她似乎被同學講得很難聽,這陣子回到家就關在房裡。」

  和室傳出「碰」的一聲,悠人用力搥榻榻米一拳。「蠢斃了,鬧甚麼自殺!這樣不就等於承認老爸幹了壞事嘛。」

  松宮瞪著悠人,「這麼說不太好吧,多少體諒一下妹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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